“這是怎麽了?”裴洛安不再靠近,目光沉沉的看過來。
“殿下,她……她要謀害曲表妹,把天花之人做的東西,送給曲四小姐,讓曲四小姐燒給曲二夫人,妾……過去,幫着曲四小姐燒了那些衣物,妾身上可能已經感染了天花,不隻是妾一人,就是這裏所有的人,都請殿下隔離。”
季悠然盈盈的跪了下來,一邊拿帕子抹眼淚一邊道。
方才看到的人不少,況且這種事情想瞞都瞞不下來,還不如自己主動的掀開。
“你去莊子裏好好養一段時日。”裴洛安點頭,其實就算季悠然不說,他也會把今天跟着季悠然過來的一批人全隔離。
季悠然能這麽識趣是最好的了。
“多謝殿下。”季悠然眼眶紅了,擡眸看向裴洛安,眼淚落了下來,“殿下這段時間也要好好保重身體,莫跟妾一樣,被人暗算了,殿下身份貴重,妾又不在殿下身邊,東妾着實放心不下殿下。”
見她到這個地步,在意的都是自己,裴洛安的臉色稍霁,聲音緩和了幾分:“你去莊子裏也小心一些,孤會讓太醫過來,不是什麽大事,無須過慮,呆一段時間回來就是。”
“妾知道……妾……就是想着要離開殿下……心傷欲絕!”季悠然緩緩叩首,雙手交-合于地,頭落在上面,恭敬不已,伴随着低低的嗚咽聲,極是可憐,又是這麽一副全心全意爲了裴洛安的模樣。
“你放心,孤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裴洛安溫和的道。
“殿下,請回吧!妾在此就别過殿下。”季悠然哭道,頭落在手上,卻沒有再擡頭,身形微顫,看得出是在哭泣,卻又努力的壓抑着。
裴洛安沒說話,又看了季悠然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跟着他過來的一群人,忽拉拉的全退開,隻留下一個侍衛,對裏面的季悠然道:“側妃娘娘,殿下已經留了馬車了,您上了馬車之後,就去往京城外的一處莊子,在那裏休養一段時間,殿下再來請您回府。”
所以說,在自己沒說之前就已經訂下了的?季悠然用力的咬了咬唇,再擡頭時,已經是盈盈落淚……
洛氏過來的時候,屋子内早已經人去樓空,隻餘下地面上的一灘血迹,洛氏隻看了一眼這灘血迹,便一聲不吭的暈了過去。
曲明輝讓人把洛氏扶了出去,又叫過人來問過,知道是季側妃的人帶着曲雪芯離開的,離開時曲雪芯是被一身是血的擡走的……
“小姐,大夫人身子不适,下山去了。”雨冬進來禀報道。
法事的大殿重新換了一個,因爲是臨時換的,沒有之前的那個顯眼,也小了許多。
格局是一樣的,一大殿,兩側殿,許多東西,當時都在之前做法事的大殿内,曲志震怕有礙,都沒讓帶走,得重新置辦,他和曲明誠兩個這會已經下山,重新置辦一些必要的東西,這會的大殿,因爲少了許多東西,看起來簡單了許多。
唯一留下的曲府之人,也就隻有曲莫影一個了。
“大小姐呢?”雨春急切的問道。
“大小姐被季側妃打了一頓之後帶下山了,聽說要到莊子上住一陣子,看着應當是隔離一段時間。”雨冬道,這裏是青雲觀,他手下的兩個人行動的更方便一些,之前一直讓人盯着曲雪芯這裏的情況。
“大小姐……全是自作自受。”雨春憤憤的道,“她想害别人得天花,這一次她必然會得的。”
“不一定!”曲莫影搖了搖頭。
“小姐怎麽這麽肯定?”雨春不解的道。
“她……應當也是得過天花的,否則不會行這樣的險事。”曲莫影道,水眸處滑過一絲幽然,曲雪芯爲了榮華富貴雖然瘋狂,但也不會真的傻,陪上自己的性命,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她是願意的。
但如果殺敵一千,自傷一千二,她必然不會做。
上次的事情也是如此,曲雪芯可以自傷其身來害自己,但不會有性命之憂,現在當然也是,她既然能用天花暗算自己,而當時在場的她,影響不大,必然也是有後着的。
得天花的這種事情,隻有親近的人才知道,曲莫影當時在莊子裏,當然不會有人去通知她,在她的記憶裏也沒有曲雪芯得過天花的印象。
現在卻猜想,必然是得過的。
她是得過的,季悠然卻是沒得過的,以有心算無心,季悠然這次中招的可能性很大,季悠然估計吃了曲雪芯的心都有。
好不容易讓裴洛安松口,在她進東宮。隻是才算是進了東宮曲雪芯就惹出這麽大的麻煩,不消說曲雪芯鬧這麽一大出戲,兜來轉去,最後雖然進了東宮,隻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被監禁罷了。
“小姐,季側妃會不會把大小姐打死?”雨春有新的疑問。
“不會,她不會。”曲莫影淡淡一笑,“她會……更希望……慢慢的把人折磨死!”
季悠然得天花的可能性很大,但曲莫影也不會覺得季悠然就會這麽得天花死了,得天花的人不少,但能逃過來的也不少。
曲莫影沒事,曲雪芯沒事,記憶中小的時候自己得天花的時候,還有一個男孩子當時也得了,那個病弱的樣子,看着就快不行了,但之後似乎也沒什麽事。
季悠然的性子隻會在去莊子之前,再買一把慘,讓裴洛安派太醫過去替她醫治,這樣治愈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了。
相比起一般的百姓,象這種世家大族的主子,病愈的可能性更高。
不過,就算不死,季悠然也會遭許多罪,特别是她之前的傷,一次次的加大,一次次的反複,真的會沒有影響嗎?
那是她上輩子臨終時,拼了性命想拉着季悠然一起跳下臨淵閣時留下的,她要讓季悠然一輩子都留着這傷處……
“小姐,齊國公太夫人過來了。”一個丫環進來禀報。
曲莫影靜了靜心,站了起來,帶着兩個丫環迎到了門口。
齊太夫人帶來的人不少,帶來的祭品也不少,讓人布置了一番之後,齊太夫人親自上前點香,把香插入香爐中,看着袅袅清煙中的靈位,不由的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當初的事故,眼前的這位就是自己的侄女,當然也不可能落到這麽一個地步。
待得她上過香,曲莫影把她迎到一邊坐下,雨春送上茶水。
“府裏的其他人呢?”看了看周圍,齊太夫人不滿的道,這裏的主子滿打滿算就隻有曲莫影這麽一個未及笄的女孩子在。
“大伯母身體不适,大哥送她下山去了,父親和二哥還需要置辦一些其他的物事,才下的山。”曲莫影柔聲解釋道。
“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留下你一個人。”齊太夫人皺着眉頭道,“你祖母呢?”
“祖母舊病發了。”
“你們府上……還真是……”齊太夫人越發的不滿起來,覺得整個曲府從曲太夫人起,就沒有一個人重視這件事情的,但這事她又不能過多的置吻,隻是覺得憋屈的很,“你娘……着實的可憐啊!”
曲莫影頭低了下來。
“曲四小姐……你府裏就沒有一個能爲你做主的人嗎?”齊太夫人又道。
“祖母對我很好。”曲莫影擡起眼眸,柔聲道,“她今天是真的身子不好,一時起不了身。”
“好了,好了,不說你祖母了,我方才看到永甯侯世子和永甯侯夫人了,聽說你們府上爲你娘親辦法事,也要過來祭拜,原本是要跟你長輩說的,這會你身邊也沒有一個人,就隻能跟你說了,你娘親和永甯侯夫人當年關系很不錯……這會也應當進來祭拜一下。”
齊太夫人道。
曲莫影眉眼不動,隻稍稍沉吟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齊太夫人見她同意,暗中點了點頭,看起來倒是一個大方得體的。
叫過身邊的一個婆子出去把人請進來。
婆子出去,不一會兒帶着永甯侯夫人和許離鵬進來,身邊跟着兩個拿着香燭之類的籃子,東西準備的這麽充分,怎麽看都不象是偶然遇到的。
曲莫影看着永甯侯夫人和許離鵬,裝模作樣的祭拜了之後,帶着他們一起去了偏殿,大殿處的側邊位置太少了一些。
才坐下,永甯侯夫人便紅着眼眶道:“當日跟你娘親也算是投緣,見她一個人嫁到京中來,身邊除了淩安伯夫人,再沒有其他人可以說話的,想着自己也是遠嫁,便感同深受,待你娘懷了你之後,便早早的就指腹爲婚,如果生下的是女兒,自當爲許氏婦,若生而爲男子,則結爲兄弟。”
永甯侯夫人說到傷心處,已是淚眼撲簌。
“之前的事情,都是于氏在裏面攪和,如果沒有這裏面的事情,又怎麽會鬧到這種地步。”
一句話,所有的過錯都是于氏的。
曲莫影心頭冷笑,臉上卻是不顯,依舊低着頭,仿佛在靜靜的聽着永甯侯夫人的訴說,卻不發表意見。
永甯侯府的這兩位,真的可真巧,而且還是早早就準備下的,由不得她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