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後還是何貴妃?”皇上又問道,聽起來更象是自言自語。
力全的脖子幾乎全縮了起來,這是要命的題,他真不敢答。
“說說,你覺得可能是誰?”皇上的手支起,手指在眉心處用力按了兩下,那裏隐隐的疼。
“皇上……可能是後宮的吧,否則……怎麽這麽清楚鄖郡王的性子。”力全幹巴巴了兩下之後,不得不答。
他是皇上的人,不是後宮其他人的人,不管這事是皇後還是何貴妃,他必然有所回應。
“朕也覺得是有人……要對付他。”皇上冷笑道。
力全又不說話了。
“莫不是她們查到了什麽?”好半響,皇上又道。
“奴才覺得……有這個可能……”力全保持着對皇上的回答,心口咚咚的狂跳,這些話如果傳出去,就算是十個他,也不夠死的。
“原本以爲……都消停了,沒想到居然還不死心……”皇上自言自語的道,這一次沒要求力全回答。
力全低頭,背心處汗漬隐隐,這些話可都是作死的話,他甯可自己聽不見。
“你覺得鄖郡王妃的位置,需要給嗎?”皇上又問道,這個話題顯然比方才的話題輕松了一些,力全覺得有了些力氣。
急忙勸道:“奴婢覺得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又是元後娘娘看過的,如果能應下來,也算是一件好事,郡王爺這麽多年沒松口,如果不是被激着,恐怕也不會正式同意娶親,既然現在……皇上還是同意了吧!”
“這身份終究是低了點!”皇上不悅的道。
“如果曲侍郎的身份稍稍高一些,其實也是可以配得上鄖郡王的。”力全又道。
“憑這身份也配得上嗎?”皇上冷哼一聲,不滿的道,“太子之前定下的是淩安伯的女兒,現在訂下的是柳尚書的女兒,不管哪一個的身份,都遠遠的高過這位曲府的四小姐,就算曲志震現在成了尚書,他的底子也不厚。”
力全覺得自己背心處又有汗漬了,鄖郡王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位王爺,能夠太子比嗎?
但這話他不敢直言,隻能幹笑了兩下:“皇上以後對鄖郡王多一些恩寵就行,有您在,誰還會委屈了郡王爺不成嗎?”
“若朕不在了呢?”皇上不滿的冷哼道。
這話力全又不敢接了,咯噔了一下後,才遲疑的道,“這以後……鄖郡王也是很強的……總是會有法子的。”
“法子?什麽法子?太子對他真的尊重嗎?”皇上道。
“幾位皇子……對鄖郡王都很尊重的吧,郡王對幾位皇子也是如此,之前聽說還把手中的兵權多轉了一些給燕王。”力全吭哧了兩下,把話引了出去,再往下說,他怕到時候就直接掉腦袋了。
燕王是皇上的第四子,往日也不是很得寵,卻和裴元浚最是合得來,明明年紀大一些,卻對裴元浚這個小王叔言聽計從。
他的母妃家世不厚,對皇位基本上也沒想法,前面還有兩個能幹的哥哥,這事怎麽着也輪不上他,他又是一個愛武的,跟着裴元浚去邊境呆着,最是信服裴元浚。
說起燕王和裴元浚的關系,皇上的臉上好了幾分,然後歎了一口氣,目光看向空中的某一處,聲音暗沉:“力全,朕錯了嗎?”
“皇上沒錯,皇上也是沒辦法。”力全毫不猶豫的道。
皇上點點頭,“朕一定會想到法子的,朕總是會想到法子的。”
如果不能兩全,他 也必會保全,皇位上面,他其實還可以再考慮考慮。
“皇上英明!”
“什麽,他真的這樣胡鬧了?”何貴妃急臉色煞白,手一軟,手中的茶杯倉惶落地,摔成幾片。
“下去!”裴玉晟揮了揮手,幾個宮人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大殿裏隻有他們母子兩個留下。
“母妃,裴元浚真的是瘋了!”裴玉晟冷笑道,這會也沒什麽外人在,有什麽說什麽,唇角處一絲嘲諷,“他真的看上曲府的那位四小姐了?”
“不可能,不過是一個擋箭牌,但是在這個時候卻可以引得皇上動怒。”何貴妃氣惱的道,“他惹惱了你父皇,你父皇就算是罰了他,也會遷怒旁人。”
“您是說曲府的這位四小姐?”裴玉晟問道,他對曲莫影沒什麽特别的印象,唯有那一日曲莫影執着着沒讓他搜身,讓他震驚不已,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敢做到曲莫影這種程度。
“她算什麽,不過是一個由頭罷了,我怕皇上會斥罰我,都說是因爲貓的事情罰的裴元浚,如果不是裴元浚摔死了貓,我會去找皇上哭訴嗎?”何貴妃氣惱道,“早知道裴元浚這麽容易被挑起怒火,甚至會失控到拉着曲府的這位小姐去了大悲寺,我……怎麽也不可能會去向皇上哭訴。”
何貴妃後悔不已,之前不過是一件小小的算計,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她還和裴元浚正面的扛上了。
想到這裏,何貴妃就覺得失策。
“母妃,現在怎麽辦?”裴玉晟皺着眉頭,也覺得不好,這件事情何貴妃已經都跟他說了,原本以爲最多就是明天有幾個不開眼的禦史參折母妃,自己這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兩下裏對着參就是。
他們參母妃,自己這邊的人就參皇後、參鄖郡王,大家把水攪渾了,誰也得不了好!
沒想到這事居然還有後續,裴元浚不消停到這種地步。
“你出宮去見他,給他陪禮。”何貴妃咬了咬牙道。
“母妃,憑什麽?”裴玉晟抗拒道,“這事明明是他先不對,現在又惹出這種事情,惹得父皇大怒,這是大逆不道,父皇一定不會饒了他的。”
“你父皇會饒了他的!”何貴妃壓低了聲音道。
“憑什麽?我才是父皇的皇子,您才是父皇的貴妃,就算是母妃和我犯了錯,父皇也會責罰的,爲什麽他不需要?”裴玉晟暴怒,牙關緊咬。
這是他做爲一個皇子的尊嚴,他不願意自己的尊嚴被裴元浚踩在腳下。
“聽說……老鄖郡王妃……”何貴妃歎了一口氣,眼眸低下,陰沉嫉妒,“皇上對……老鄖郡王妃很尊重,對老鄖郡王也尊重,裴元浚自小又養在宮裏,并不是養在哪一宮之下,是皇上自己養大的,這情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何貴妃的分析很冷靜,如果能動手,她早就動手了,而且也不是沒動過手,有一次甚至還差點成功了,但最後卻看着裴元浚被救回生天,那一次皇宮裏許多人被拖了出去,連空氣中都能感應到血迹。
自此之後,裴元浚的身邊,就有更多的護衛了。
“老鄖郡王妃,莫不是……”裴玉晟不知道這裏面的事情,隻下意識的猜道。
“不是……你以爲的那個意思,皇上是真的對老鄖郡王妃尊重的很……雖然老鄖郡王去世的早,但是你父皇對這個女人一直推崇,一直說她是位女中豪傑,是個有肚量的奇女子,隻可惜紅顔命薄。”
何貴妃冷笑道。
“就算老鄖郡王妃是個奇女子,現在也已經沒了,憑什麽皇上還看在她的份上,對裴元浚恩寵有加,他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位鄖郡王,甚至還不是一品王爺。”
裴玉晟煩燥的道。
鄖郡王算起來隻是二等的,比起景王這種一等的爵位,低了一些。
可偏偏這個低了的,卻壓在他們這些皇子的頭上,讓他們這些皇子伏低做小不說,現在甚至于還會因爲他自己惹出來的事情,被牽怒,裴玉晟越想越惱。
他才是皇上的血脈,他才是皇朝的後繼者,裴玉晟算什麽?
“晟兒,你出宮去,就帶着禮上門,向他請罪,就說是替我請的罪,說我不知道會惹出這麽大的事情,讓他多擔待,他是你明面上的皇叔,就算禮讓,别人也不會說什麽,隻要你父皇覺得你的做爲對,就行!”
何貴妃不想再說老鄖郡王妃的事情,又叮囑兒子道。
看何貴妃一臉的正色,話裏的意思又嚴重,裴玉晟雖然還是抵觸,但還是很聽何貴妃的話,陰沉着臉點了點頭:“母妃,我現在就出宮去給他送禮,事情鬧成這個樣子,父皇就算定一個欺君之罪也是可行的。”
他還是不忿。
“這事以後再說,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你出宮去吧。”何貴妃道,宮外有兒子去應付裴元浚,但在宮裏,她也得找一些應對的法子,皇後向來盯着她,這一次必然也會全力把事情推到自己的身上。
母子兩個又商量了一下細節,匆匆别過,裴玉晟回府準備禮物,去往鄖郡王府。
在鄖郡王府的時候,被攔了下來,過來攔人的内侍正是吉海:“景王殿下,我們王爺回府之後,就去了書房,吩咐任何事情都不許打擾他,否則提頭來見。現在書房的門緊閉着,奴才們都不敢過去,王爺若是能去勸勸我們王爺,就太好了!”
吉海看到裴玉晟一臉的欣喜,看着象是攔人,但身子已經讓開了,手往裏一引,點頭哈腰的道:“殿下請,殿下快請。”
迫不及待的要把裴玉晟請進去的樣子。
裴玉晟的腳步停住了,狐疑的看着吉海,眼底審視:“王叔不想見任何人?”
“我們爺是這麽吩咐的,但景王殿下又不是旁人。”吉海道,一邊又往裏引,“殿下,往裏請!”
“既然王叔這麽說了,本王自不便打擾!”裴玉晟果斷轉身,裴元浚這邊連父皇的命令都敢逆,一會如果對自己做了什麽過份的,恐怕父皇也不會過問。
想到極恨處,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