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尼低下頭,沒有回答曲莫影的話,喃喃的道。
“二……老國公爺很重情,對郡主和國公爺很尊敬……那種時候,護下他們的孩子,帶走一個女嬰,很危險,但如果老國公爺真的知道有這麽一個孩子,一定會帶走她的。隻是齊國公府裏不能養着兩個女嬰。”
“所以送走的就是我娘親?”曲莫影的手交握在膝前,用力的握着,尖銳的指尖紮進了掌心,卻依舊能聽到自己低緩而平靜的聲音。
“我想看看曲四小姐的容貌。”女尼擡頭,重新提議道,“我不知道小姐的生母跟誰有關,但如果能看一眼曲四小姐,說不定就可以了!”
“好!”曲莫影這一次沒的推卻。
女尼愣了一下,沒想到曲莫影會答應的這麽果斷。
雨冬過來要替曲莫影解下眼紗,卻見她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守在門前,這個時候更不能讓人聽到屋子裏的動靜,她提高警惕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曲莫影自己伸手取下了面紗,面紗落下,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盈盈若水的眼睛,透着幾分靜雅,絕美的容色在這間狹小陰暗的屋子内綻放着不同于世俗的絕豔。
她的臉明明白白的落在女尼的眼中,女尼的眼睛狠狠的抽了一下,臉色巨變,伸手按在地面上,似乎想站起來,卻一下子軟倒下來,眸色震驚:“不對……不對,怎麽不對……不可能……”
“什麽不可能?”雨冬低聲斥道,“好好說話。”
“這……不可能……這不……不是……怎麽不會是,不是……不是的……”女尼聲音不自覺的尖利了幾分,帶着幾分恐懼,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這一會居然連話也說不清楚,目光直直的落在曲莫影的臉上,神色駭然。
這裏的動靜大了一些,雨冬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小姐,有人來了!”
曲莫影已經把面紗重新了戴了起來,點了點頭,雨冬把門又稍稍打開一些,他站到了門邊,靜等着人過來。
“什麽不是?跟你猜想的不是?還是說我長的跟你猜想的完全不同?”曲莫影壓低了聲音厲聲問道。
“不是的,你不是的,你……你怎麽會……不是的。”女尼的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下來,神色之間掙紮不已,忽然手用力的伸出,似乎想抓住什麽,但是下一刻,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蓦的癱倒在地。
腳步聲越發的近了,雨冬急忙收回想伸出的手,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見她點點頭,急忙推開門,慌亂的沖了出去,一邊大聲的道:“來人,快來人,快來人!”
“出什麽事了?”一個衙役跑了過來。
“裏面吐血了……快去看看……吐血了……”雨冬一把拉住衙役,慌的臉色慘白,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把個丫環吓成這個樣子,莫不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
衙役緊張的大步跨進去,一進門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尼,昏倒在地,地上還有血迹,看這樣子是吐了血的,另一位坐在椅子上的小姐,整個人都驚呆了,似乎也在瑟瑟發抖,竟然是站也站不起來。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衙役問道。
身後又有人過來,是一個管理文案的文書走了進來,比起一般的衙役,文書地位顯然高了一些。
一進門衙役急忙行禮。
“出了什麽事情?”文書走過來,到女尼面前蹲下,伸手指在她的鼻翼間探了探,不慌不忙的道,“身體太虛了,說幾句話就吐血了,果然是西獄送過來的。”
說完搖了搖頭,無限歎惜的樣子。
這個女尼曾經被西獄要過去,之後又還回來的事情,大理寺的人都知道,也知道這個女尼當時吓的不輕。
這是當時上了刑,不過是暗傷沒看出來的緣由?
西獄的事情衙役也不敢多問。
“帶下去吧,這是想問問于氏案子的曲四小姐,越大人的表妹。”文書站了起來,指着被“吓傻”曲莫影道。
“見過曲四小姐。”一聽是越文寒的表妹,又和這案子關系重大,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案子已經審清楚了,這些小小的不合規矩也不算什麽。
“把人帶下去。”文書淡淡的道。
衙役點頭,拎起女尼的衣領子,把人給拖了下去,既然沒什麽大事,應當就是暗傷發作,想來也是,一位這麽柔弱的小姐,又怎麽可能拿這個女尼如何!
待得衙役離開,曲莫影的神色也恢複了平靜,帶着雨冬,跟着文書回去見越文寒。
越文寒已經知道女尼暈倒吐血的事情了,看到曲莫影過來,關切的問道:“沒什麽事吧?”
“表哥放心,沒什麽事情,她看到我的容貌,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吓,之後就吐血了。”曲莫影言簡意駭的道。
“需不需要我再問問?”越文寒道。
“不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表哥還是跟她遠一點才好,她的身份不簡單,可能真的跟……有關。”曲莫影這話說的極含糊。
她不希望越文寒牽扯到這件事情裏,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往大裏說,可是會翻天覆地的,誰牽扯在内,都沒有好處,江南越氏對娘親有恩,更不能再牽扯了。
“好,那我擇日把人送到刑部。”越文寒深深的看了曲莫影一眼之後,點頭應下。
人犯已經審清楚,這接下來就不是大理寺的事情,要送到刑部,等到時候問斬就是,于氏是如此,女尼也是如此!
這也是曲莫影得了消息之後,馬上過來的原因。
刑部沒有越文寒在,想見人犯就沒那麽方便了。
從大理寺出來,曲莫影伸手按了按頭,額頭處突突的跳着,很難受,也很難平靜下來。
女尼最後的幾句話似哭似笑,似瘋似傻,一看就是受了很大的打擊,是什麽讓女尼受到這麽大的打擊,自己的容貌跟想象的沒有一點相同?
或者說這件事情并不是她猜想的,也就是說娘親跟齊國公府沒有關系?
這一點,曲莫影是否認的,如果真的有兩個女嬰出生,那一個必然就是娘親,之前的所有線索串起來,少的最後一個關鍵點,就是兩個女嬰,現在已經讓女尼填上了,那麽就隻剩下最後一個疑問。
娘親是鹹安郡主的女兒嗎?
所以老國公爺才會如此行事,才會有這麽失态沖到宮門處打了便宜父親一頓的時候,自打自己第一次見到老國公爺,他的每一處都透着些微妙的感覺,這一切如果都是以娘親是齊國公府女嬰爲前提的話,一切就都是順理成章了。
娘親在江南越氏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釋。
爲什麽深居簡出,爲什麽那個時候大家都知道有位曲二小姐,卻并沒人見到,隻說體弱多病,可是體弱多病又怎麽會連一些的親戚都看不到的?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母親大越氏的身影,不管什麽宴會上都有,但是娘親小越氏在江南越氏幾乎就沒這麽一個人。
如果不是最後娘親嫁給了父親,就不會有現在的事情。
先要嫁的是柳尚書,之後要嫁的是便宜父親,沒想過在江南找一門親事,仿佛一心要嫁進京來?
之後柳尚書夫人搶了娘親和柳尚書的親事,又有太後娘娘的人去往江南找純淨之女,林林總總,似乎有人一直在追索娘親的足迹,而且還在對付娘親?
這個人又是誰?齊國公太夫人嗎?不太象,她似乎也是才知道的,對自己的态度才大爲改觀,之前初見面的時候,也看不出齊太夫人有什麽異常,但如果不是她,又有誰有可能知道?
當年的事情,如果不是陰差陽錯,女尼不可能知道,老國公如果想把人帶走,必然隻有心腹知道,那就是鹹安郡主這邊傳出了消息,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當年的人手都已經不在,又有誰一直在針對娘親?
總似乎有根無形的線牽在娘親的身上,到最後娘親所有的悲劇似乎都跟這根線有關。
表面上是于氏,但實際上呢?心頭一憷,急用手按住胸口,唇色立時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小姐,您怎麽了?”雨冬急忙伸手來扶,急道。
“我沒事!”曲莫影閉了閉眼睛,這一次是頭隐隐做痛。
“小姐,要不要前面的醫館去看看,奴婢記得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醫館的。”曲莫影雖然說的平和,雨冬卻發現她唇色淺的幾乎沒有一絲的血色,早就慌了,伸手拉開車簾的一角,急道。
“無須驚慌,緩緩就好!”曲莫影不在意的道,胸口處已經無事,就是方才突然之間被驚悸到了,倒是額頭處痛感雖然不是很強烈,但卻是綿綿不斷。
焦急的雨冬才掀起的窗簾一角,忽然間露出一張讓他極熟悉的臉,笑的臉團團的,見雨冬的目光看過來,那人笑着向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