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莫影上了曲府的馬車,帶了雨冬去往大理寺。
到大理寺的時候,越文寒的人早就候在那裏,引着她往繞進大理寺的側門進去。
見到越文寒的時候,越文寒的眉頭緊皺着,看到曲莫影隻有一句話:“表妹真的要見那個女尼?”
女尼的事情其實也很微妙,先是被景王帶走,但沒多久就又把人送回來了,女尼沒被動刑,但是吓了個半死,到了大理寺之後,問什麽說什麽,隻有一句話,不要把她送到西獄去,可見是在西獄吓破了膽。
之後被判死刑,也就這個樣子,甚至比她方才從西獄送回來的時候,好了許多。
這事也算是鬧劇,而且還是景王的鬧劇,帶走的時候說的有多厲害,送回來的時候就顯得有多灰溜溜了,但這事大理寺的人都閉了嘴,景王的笑話也不是他們能看的,能說的,大家都裝做不知道,隻在心裏覺得這位景王虎頭蛇尾了。
這事對越文寒的影響也不大,原本女尼回不回來都無礙了,能送回來也無所謂,但既然西獄把人重新送回來了,他也不能不接手,這事起因還是在他手上,所以找時間特意的去看了女尼一眼。
随口問了一句女尼有什麽要求,沒想到女尼居然想見自己的表妹。
這事越文寒做不了主,就把事情寫在信封裏給曲莫影送過去,沒想到曲莫影還真的親自過來一趟,原本以爲最多就是一封信。
表妹又不認識這個女尼。
“表哥,我想見見她,既然她有事跟我說。”曲莫影沉默了一下,再次肯定的道。
她有種預感,這個女尼說不定就是一個意外之喜。
“好,我帶你過去!”越文寒見她如此堅持,也就再沒推辭,原本就不是一件大事,隻是怕女尼晦氣。
“表哥不必送我過去,讓人帶我過去就行,女尼既然要見我,并沒有把話遞到表哥處,可見是隻想跟我說這件事情。”曲莫影搖了搖頭拒絕了。
聽她的話說的有理,越文寒點了點頭,叫過一個心腹文書,吩咐了幾句之後,曲莫影跟着文書離開。
曲莫影沒有去牢房見女尼,把女尼帶到了一處偏角審訓的屋子裏,曲莫影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之前看到女尼的時候,還在拼命狡辯,再見女尼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渾身無力,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女尼。
進門之後,腳下一軟,就重重的坐在地上。
曲莫影揮揮手,文書退了下去,雨冬走到門前,把門稍合,他就站在門後注意着外面的動靜。
“聽說你要見我,有什麽事?”曲莫影淡冷的看向癱坐在地上的女尼。
女尼扶着牆站了起來,并沒有挪動腳步,看得出她在審視着曲莫影,好半響才啞着聲音問道:“聽說曲四小姐的生母,是江南 越氏的女兒,出生京城大亂的時候,那一年,齊國公府發生了許多事情。
小越氏和于氏的事情鬧的這麽大,小越氏的身世自然也被翻了出來,做爲跟此案關系密切的女尼,這幾天也模糊的知道了這些消息。
“那……又如何?”曲莫影的眉眼稍動,這種時候還在關注這些事情,隻能說這個女尼的執念很深。
“曲四小姐,我以前沒有爲尼之前其實就是齊國公府的丫環。”女尼道。
曲莫影的心頭突突一跳,雖然早有猜測,但是猜測和實際上聽到是完全不同的。
“那又如何?”曲莫影審視着她,緩聲問道,“你現在要去找的應當是景玉縣君,而不是我吧!”
齊國公府對于曲莫影來說,隻是世交之家,而且已經是很遠了。
小越氏是出嫁女,曲莫影隻是出嫁女的女兒,這以後就更遠了。
“我能……看看您的容貌嗎?”女尼沉默了一下,忽然道,眼睛裏有了渴求,再不是之前黯淡的模樣。
“你覺得我是誰?”曲莫影反問道,極淡漠的道,“如果想說就說吧,如果不想說,也就不必說了!”
女尼似乎掙紮了一下,還是道:“曲四小姐,我覺得你娘是齊國公府的……小姐。”
“爲什麽這麽說?莫不是這裏面還有什麽驚天的秘密不成?你就不怕牽連到自身?”曲莫影的神色依舊淡然,仿佛早有所覺,隻是一時沒有說出來似的。
聽到她平靜的聲音,女尼心中的猶豫稍減,神色也不免平和了下來,她一個将死之人,其實現在真的不怕什麽了。
不管是以前的身份掀出來,還是現在辦下的事情,不管哪一件,都是死罪,隻能死一次。
“曲四小姐,我以前是鹹安郡主身邊的二等丫環。”女尼道,身子漸漸的軟了下來,而後重新無力的坐到地上。
“所以呢?”曲莫影并不意外的繼續問道,“這事跟我娘有關?”
“曲四小姐可知道,當時郡主是懷了孕的,被抓的時候已經是懷孕八個月了。”女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曲莫影沒說話,垂眸靜靜的聽着,看着平靜若水,唯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刻她的腰背是繃直的,繃的很緊。
“不隻是郡主,齊國公夫人也是懷了孕的,差不多的月份,後來聽說齊國公夫人受驚吓早産生下了齊國公府的大小姐,卻沒聽說郡主生下的孩子。”女尼繼續道,似乎陷于回憶之中,一字一句,說的很慢。
曲莫影依舊沒說話,她知道這個時候女尼需要的隻是一個傾聽者,她知道聽下去必然會有所得。
這個女尼能在最後的時候,還想把話說給自己聽,原本就代表了這事情的真實性的最後的一份執念。
“明明有兩個孩子,可最後隻有一個人活了下來,另一個……另一個孩子呢,那是一個女孩子,齊國公府有兩個女孩子,郡主對我一家都有大恩,我也不是京城這邊的,跟着郡主嫁過來的時候,年紀還小,後來才慢慢的升到二等的……就算是二等丫環,郡主也極信任我。”
往事幾乎已經埋于記憶中,但她一直不曾忘記。
“齊國公府出事了,所有的人都被抓起來,幸好我隻是一個二等的丫環,抓住的人太多,也沒有人在意我一個二等丫環,又不是那種特别逃不了的一等大丫環和管事婆子,所有人全部抓住了,我逃了出去,後來有人……有人找到我,讓我想法子收養郡主的女兒,郡主早産生下的女兒……”
“什麽人找你的?你那時候已經成了 女尼了?”曲莫影水眸一閃,抓住了關鍵的時間點,問道。
“我那個時候逃出來,遇到老庵主,找了一個理由,老庵主救下了我,馬上就落發爲尼,這樣就不會被人找到,但還是有人找到了我……有……是老王爺的人……”女尼咽了 一口口水,困難的道。
那個時候亂成一團,她也是亂成一團,隻想躲起來,怕衙役找到她,很怕很怕。
“老王爺?逆賊秦王?”曲莫影立時就猜到了她說的是誰,三王之亂中,領頭的就是這位秦王,隻是當時那個時候三王之亂已經平息,是秋後算總帳的時候,這才有了京城之中的的大清洗,京城那一邊滅了許多世家。
既便是百年世家,也有許多一夕倒地的。
“曲四小姐,還請不要這麽說老王爺,但确實是老王爺的人手,可能是暗中護着郡主的人,通知我說會帶着郡主的女兒偷偷出獄,以後就養在我這邊,可那天我等到了晚上,來人沒有帶來孩子,隻含糊的說孩子已經安全出獄,說完那人就走了,說是去找世子。”
女尼有些激動,當時太亂,那個人說救不了郡主,孩子能被送出來已經很好了,之後也不敢留在京中,着急着離開,甚至忙亂之下也沒有處理知道一部分内情又沒有孩子護着的自己,那一刻又是死裏逃生。
秦王世子當時在三王之亂中逃出了生天,有人說他已經逃到了北疆,還有人說他在南方海域,甚至也有一說是西羌之地,衆說紛纭,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這位秦王的世子應當是真的沒事。
其實不隻是秦王世子,楚王和漢子也各有子嗣逃脫,隻是找了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找到,但其實暗中還是一直在找。
所謂西獄最初查的就是這事情。
裴洛安以前曾經跟季寒月偷偷說起過,隻說三王之亂看似平息了三十多年,但實際上,暗中一直風潮湧動,否則不會每隔幾年都會有人扯上這件事情,當初的餘孽未消,使得一些事情的背後,都似乎隐隐有那些人的身影。
既便沒有按到胸口,曲莫影也知道自己的心頭突突的狂亂,這種事情誰沾染都是一件極麻煩的事情,原本這種事就不應當是她該問的,她如果明智的話,這個時候應當轉身離開,而不是還坐在這裏,聽着這個女尼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
雨冬已經隐晦的看了她幾眼,但她還是坐着,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緩緩的平息着心頭狂亂的跳動,跳過關于三王之亂的事情,水眸擡起看着女尼平靜的問道:“所以,你懷疑我娘親的身世跟齊國公府有關?你認爲我娘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