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周嬷嬷之前哭暈了,這會還躺在床上,不便跟着我一起去。”曲莫影解釋道。
曲志震的目光掃過燕嬷嬷,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轉身往一邊的馬車而去。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出了曲府的門,往小越氏的墓地而去。
曲志震的這個曲氏其實并不是京城的曲氏,但是往上述起來,也算是五服之内,到了京城之後,也就進了京城曲氏一脈,而且還因爲曲志震兄弟都爲官,京城的曲氏一脈現在基本上是由曲志霖在執掌。
小越氏也就埋在了京城曲氏的族地。
曲府的馬車今天很素淨,馬車的邊角上面還挂了幾根白色的飄帶,一看就是有喪事的人家,這會兩輛馬車一起出去,還是挺招眼的。
有人認出是曲府馬車上的标記,猜出是小越氏的女兒要去祭拜生母,一個個歎息不止。
兩輛馬車一位自然是曲四小姐,另一位莫不是太夫人,感覺又不太象,有人看到窗口露出的是一個男人的臉,那就是曲侍郎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帶着小女兒去祭拜生母,也是應當。
馬車在衆人的議論中出了城,去了曲氏一族的墓地。
小越氏的墳不小,必竟她是曲志震的正妻,隻是位置偏了一些,上面長滿了草,一看就知道基本上沒人清理。
曲莫影在莊子裏的時候,每次清明的時候會一個人過來祭拜,每每這個時候都是避開了曲府的。
因此也知道,曲府派來的人往往隻是走個過場,上面的草大部分都是她清理的,隻是沒有人一直注意打理,這個時候上面的草長的還是很長的。
曲氏有人在這裏打理的,但從來不會打理這裏,必竟誰都知道眼下的這位曲二夫人是于氏,于氏對于小越氏是什麽态度,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曲莫影跪在墳前燒了紙,曲志震也讓帶過來的下人去清理上面的草,甚至還親自動手拔了幾根,神色沉重傷心。
待得一切都處理完,曲志震讓雨冬把曲莫影扶了起來,背着手看着面前的墳茔道:“我要把于氏休了,影兒覺得如何?”
他沒有看曲莫影,但這話卻是對着曲莫影說的。
曲莫影的目光也看着面前的墳茔,“一切但憑父親吩咐。”
這事并不意外,于氏現在對于曲志震來說,隻會拖累他的名聲,沒有半點好處,當然這麽大動幹戈的把自己帶到這裏來,必然也不是爲了說這麽句話。
果然,下一句,曲志震并沒有讓曲莫影等太久:“于氏休了,你三姐和二弟就得另外記名了,我想把他們記在你母親的名下,之後你母親的祭祀也可以由你二哥主持,我唯有你二哥一個兒子,以後的一切也都是你二哥的,有你二哥祭祀你母親,你母親在九泉之下也可以過的榮安。”
有後人祭拜和沒有後人祭拜,世人完全覺得既便是在地下,如果沒人祭拜,會淪爲孤魂野鬼,凄慘無比。
有些人甚至願意爲了這個虛無飄渺的話,搭上一輩子的所有,隻求将來不成爲孤魂野鬼。
就這麽一個理由在,曲志震覺得曲莫影就算覺得不舒服,也會同意下來,必竟她将來是一個出嫁女兒,根本不能主持曲府的祭祀之事,唯有曲明誠才是最名正言順的,記在小越氏的名下,對曲明誠和小越氏都有好處。
“父親,我不同意!”曲莫影轉身看向曲志震,沒有絲毫猶豫的拒絕了。
眼紗下,眸色深幽一片,勾起嘲諷的冷意。
曲志震沒想到曲莫影連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居然就這麽拒了,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但随既平和了下來,甚至帶着幾分慈和之意,轉過身子正對着曲莫影,溫和的斥責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你母親膝下沒有子嗣,終究不好,之前我其實也有想過,隻是于氏……那會不讓。”
這話說起來,似乎曲志震對娘親一直頗有情義似的。
曲莫影心頭冷笑,搖了搖頭:“父親,我相信娘親也是不願意的,娘親是死在于氏的手上,雖然這事跟二哥和三姐沒有直接關系,但這事……說起來他們才是最得利的兩個吧!”
其實不隻是得利,曲秋燕和曲明誠也不是全然的無辜,自打回到曲府,先是曲秋燕,之後是曲明誠,都一再的算計過自己。
這樣的“兒子”,曲莫影相信娘親必然是不要的!
讓仇人的兒子,成爲自己的嫡子,娘親既便沒有兒子也不可能接手于氏的兒子。
曲志震的主意打的好,隻要記在娘親的名下,那就是娘親的嫡子,而且還是名正言順的嫡子了。
曲莫影是無論如何也不認的!
“影丫頭,你要爲你娘考慮,不要任性。”曲志震的臉終于沉了下來。
“父親,其實不隻是這個原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在。”曲莫影沉默了一下,對于曲志震的冷臉并不爲意,“燕嬷嬷之前也跟我私下裏說過娘親的事情。”
“什麽事情?”曲志震并不希望燕嬷嬷參合進來,燕嬷嬷的身份太複雜。
聽提到自己,燕嬷嬷走過來向曲志震行了一禮,然後很直白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思:“侍郎大人,這事不妥當。”
“怎麽會不妥當?”曲志震沉聲問道。
燕嬷嬷卻是不怕曲志震的冷臉的,擡眸一臉正色的看着曲志震:“侍郎大人,這恐怕與理不合。”
“怎麽就與理不合?”曲志震有些惱火。
“大人,曲二夫人和于氏的事情,現在已經審報到了皇上面前,奴婢進宮的時候,曲太妃之前也一直在打聽,聽說還是皇後娘娘那邊的意思,于氏害死了曲二夫人這件事情已經是事實,宮裏面都覺得四小姐可憐。”
燕嬷嬷不慌不忙的道,自打發生了之前李美人的事情,曲莫影再沒有去過宮裏,但燕嬷嬷還是會去看望曲太妃。
就在昨天燕嬷嬷還被曲莫影派進宮走了一趟,昨天這事還沒有定案,但許多人都覺得于氏的事應當是真的,隻是沒有定案,這事還有可能翻轉,今天一下子算是落了實錘了。
“于氏害死了曲二夫人,就是想讓自己的兒女成爲嫡系,現在于氏雖然出了事,但她的一雙兒女不但沒事,而且還更加坐實了嫡系的身份,縱然四小姐不說什麽,恐怕也難堵宮裏面的悠悠之口。”
燕嬷嬷沒說市井之人的悠悠之口,隻說了宮裏。
宮裏說的人多了,就算是皇上原本沒在意,最後也必然會知情,到時候這事可就會落到曲志震的身上,必竟是曲志震這麽提議的。
曲志震心頭一沉,一時間難以回答。
心裏他當然是偏向曲明誠的,他唯一的一個兒子,怎麽能成爲庶子,可如果讓皇上知道,是自己誘着曲莫影答應此事的,那之前自己爲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付之東流。
這事其實還不一定,但隻要一想到有這個可能,他的心就惴惴不安,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眉心處折出三條豎紋。
見他沉默不說話了,燕嬷嬷知道有門,又繼續道:“大人,不管二公子和三小姐是不是庶的,都是您的子女,二公子更是您唯一的兒子,這将來的一切,也自然都是二公子的,跟我們小姐無關,隻是現在讓二公子寄 在二夫人名下,四小姐不願意不說,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會說什麽樣的話。”
既然不管嫡庶,曲明誠都是唯一的子嗣,甚至以後如果有機會,曲明誠也不是一定不能變爲嫡系的,這裏面可操作的空間很大。
的确不宜這個時候直接頂風把曲明誠強拉成嫡系。
于氏的事情,不但皇上盯着,連宮裏的皇後娘娘都盯着,皇上或者不清楚女子之間的這種彎彎練練,但皇後娘娘呢?或者說後宮的那些娘娘們呢?
如果讓她們因爲這件事情,盯上自己的曲府,這事就後患無窮了!
這麽一想,曲志震一驚,蓦的清醒過來,他不能讓皇上和皇後娘娘的目光轉到曲府,轉到自己身上,壞了這麽多年的籌謀。
小不忍則亂大謀,以後有的是機會!
再不濟,以後别娶正室,讓曲明誠寄爲新娶的夫人名下也可以。
“此事,不宜?”曲志震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但臉色還是很不好看,目光落在曲莫影的身上,帶了幾分逼迫的意思。
他是父親,曲莫影是女兒,小女兒居然敢違逆他這個父親的話,這件事情從根本上來說,就已經讓他很不滿,這個女兒莫不是對自己沒有什麽情份?
雖然他自小沒有把她帶在身邊,但也沒餓着她,把她送到莊子裏,也是因爲她的身體,從這一點上來說,曲志震不覺得自己虧待女兒。
“父親,方才是女兒執拗了,一切但憑父親吩咐!”曲莫影的頭微微低下,側身一禮,單薄的身子在風裏看着越發的纖瘦,也很羸弱,風揚起她素色的衣裳和着飄飛的眼紗,隻是一個纖纖弱質罷了 ,恐怕方才也是一怒之下,說出那樣的話吧!
這麽一想,心思稍順,臉色好看了幾分,點了點頭:“那就休了于氏,他們兩個記在姨娘的名下!”
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