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提醒了斜風,立時眼睛一亮,“你再去盯着太子殿下,若有可能,就盡量慢一些,我去去就來。”
越金閣那邊的路不遠,她去一趟還算是快的,越金閣的掌櫃膽子小,自己說兩句,兩把人借幾天又如何,反正曲府的那位四小姐不會知道。
心裏這麽想的,便急匆匆的叫了馬車出門,到了越金閣一下馬車,就去找掌櫃,無奈掌櫃的居然不在,說是不舒服去看病了,至于現在是不是在家還不一定,至于那位金匠師傅,這時候也不在鋪子裏,住在哪裏也不清楚,隻是一個大緻的範圍。
聽夥計這麽一說,斜風眼前發暈,時間不容許她再去找人,無奈隻能回府,一進門,就看到之前對她通風報信的内侍正急的團團轉,看到她過來,急忙拉着她到一邊的廊下,問道:“怎麽樣,人來了嗎?”
“沒找到!”斜風氣的咬牙,她當時就不該好心的把人放走。
“怎麽會沒找到,之前的那處店鋪裏沒人?”内侍焦急不已,“太子殿下就要過去了,你……你這人還沒找到……”
“無礙的,我……我現在就去跟太子殿下說!”斜風提着膽子道,這幾日側妃娘娘被罰,她倒是自在了不少,太子對她還不錯。
“你……你去也沒用……”内侍跟在太子身邊多年。
“總比不去被太子發現的好。”斜風自持現在也算是得寵的了。
“那……那你去吧!”内侍想了想,無奈的放手,眼下也似乎隻有這麽一途,被太子發現後再說,還不如現在就去說,至少這意思完全不同。
斜風雖然也是怕的,但這會也不是她怕的時候,咬了咬牙,整了整衣裳,往太子的書房而去。
裴洛安坐在書房裏,手裏拿着一隻簪子,簪子一頭一輪圓月,圓心是一塊淺色的寶石,整個形狀讓他極滿意,簪子是他自己親手磨的,雖然整體上面一直在被修正,但總的來說,看起來很不錯。
現在隻需稍稍再打磨打磨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看着這簪子,眼底閃過一絲幽暗,有一些他以爲已經忘記了的事情,這一刻緩緩的流淌在心頭。
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後悔嗎?
“殿下,斜風求見。”一個内侍進來禀報。
“帶進來吧!”裴洛安淡淡的道,往日這個時候都是這丫環帶着自己過去的,這會算算時間也該過來了。
斜風進門後,急忙跪地:“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走吧!”裴洛安把手中的簪子放入袖中,準備站起來。
“太子殿下,奴婢有事禀報!”斜風急忙開口道。
“什麽事等出去後再說!”裴洛安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殿下,就是簪子的事情。”斜風道。
“簪子?”這話拉住了裴洛安,他的臉色一沉,“何事?”
“那位幫着做簪子的師傅,家裏出了點事情,家裏人找了過來,奴婢就讓他先回去了。”斜風偷眼看了看坐在上面的裴洛安,找了一個理由辯解道。
“什麽時候回來?”裴洛安的臉色很不好看。
“這……這個奴婢讓他盡快。”斜風白着臉,保證着,這事過後,不管如何,她都得讓那位師傅再來一趟,她就不相信張掌櫃敢逆了自己的意思,敢逆了太子東宮的意思。
至于那位讨人嫌的曲四小姐,倒也不足不懼,又不可能一直在店鋪裏,威脅張掌櫃幾句,他都不敢說這件事。
“盡快是多久?”裴洛安冷聲道。
“就……就一會兒!奴婢……奴婢現在就去把人找回來。”斜風哆哆嗦嗦的道。
“一會兒?孤在這裏等你一會兒?”裴洛安輕笑道,聲音沉沉。
“奴……奴婢……奴婢……”斜風慌了,從裴洛安的話裏品出些不同的意思,急忙重重的在地上磕頭,沒幾下,白嫩的額頭上面就紅腫了起來,眼眶處落下了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落,極是可憐。
裴洛安冷冷的看着她磕拜,站了起來,而後走到她面前,忽然蹲下了身子。
斜風一怔,急忙擡頭,整個人都在哆嗦,但又帶着幾分欣喜,含淚看着裴洛安:“殿下,殿下……”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她的丫環,孤就當高看你一眼?”裴洛安伸手制住了她的脖子。
窒息一般的感覺讓斜風的頭不由自主的高高仰起,一雙手下意識的去拉裴洛安的袍袖,眼神中全是哀求,困難的道:“殿……殿下……”
“是什麽給了你這種想法,覺得可以在孤這裏如此放肆,自作主張?”裴洛安繼續問道,陰沉沉的眸底卷起一些往日不曾看到的隐約紅色。
“殿下……饒命……饒……”斜風現在已經說不出其好話了,隻能用眼神哀求的看着眼前的裴洛安。
“賤人!”裴洛安看着她慢慢變紫的小臉露出一絲厭惡,手一揮,斜風橫着撞出去,然後站起身來,取出一塊帕子細緻的在手上抹了幾下,之後便随意的甩到斜風的臉上,神色之間漸漸恢複了他往日的平和。
“記得任何事都别自作主張。”裴洛安揮了揮手,進來兩個侍衛,拉着斜風就拖了出去,而後重重的把她扔到了院外。
書房内安靜了下來,裴洛安重新拿出了簪子,臉上的神色變得柔和,極溫和的撫摸了兩下簪子,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眸色湧上一絲淡淡的愁緒,伴着幾分說不清楚的愛戀,仿佛眼前的簪子不隻是簪子,而是一位讓他賞心的少女似的。
淡淡的聲音,帶着絲絲柔情:“孤答應你的事情,終究會做到的!”
斜風半癱在院子外面,撫着胸口重重的咳嗽,直咳的胸口處仿佛有什麽翻出來似的,好半響才手指顫抖的拿出帕子,在臉上胡亂的抹了抹,扶着一邊的牆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外走去,這會她不敢再留在這裏。
待走了一段距離,她又重重的摔倒了下來,這一次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有兩個丫環路過,遠遠的看到她,指指點點了之後,轉身就走,沒人理會她,甚至還聽到她們兩個笑話的聲音,這兩個丫環她認識,都是側妃娘娘身邊的人。
側妃娘娘落了勢,這兩個也不敢再象以往那般猖狂,否則這會必然會嘲笑她的。
“姑娘,您怎麽在這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個丫環匆匆而來,這是分配給她的丫環明心,她再不濟也算是太子的人,自然也有專門服侍她的人。
當然這個服侍,卻不是一直跟着她,她自己也隻是一個丫環,還要跟着侍候季側妃,這個丫環,卻是跟着幫她處理屋子裏的事情,等她回到屋子裏的時候,一些侍候的事情,都是這個叫明心的丫環做的。
至于往日她不在屋子裏的時候,這丫頭隻算是側妃院子裏的一個粗使的丫環,到不得側妃面前。
“你……你扶我回去!”斜風這時候連走路都是哆嗦的,根本無力回去,一看明心,急忙道。
她從來不知道太子殿下會這麽可怕,殿下不是一直很溫潤如玉的嗎,就算是被違逆了,也隻是一笑而過,當初太子妃在的時候,太子妃違逆殿下的事情還少嗎?不隻是太子妃,就連她們幾個跟着太子妃的大丫環,偶爾也會有些小錯處,但太子的性子很好,不但不會怪責她們,甚至還會幫着她們說話。
可這次的事情,根本不是什麽大事啊,若是以前,太子又怎麽會動怒,甚至還會在她們被斥責的時候,坐在一邊溫和的幫着她們勸太子妃。
眼下她不隻是太子妃的丫環,她還是太子的人,爲什麽……太子會這麽對她,方才那一刻,斜風是真的感應到了死亡,那一刻,太子的大手掐在她的脖子上,仿佛下一刻就會掐斷她的脖子似的,而她很是無能爲力!
爲什麽會這個樣子,明明不應當是這個樣子的,不是嗎?
她現在的身份今時不同往日,之前侍候太子的時候,太子還笑盈盈的對她說起一些舊事,那一次太子對她侍候的還表示不錯,特意的讓人賞了她,她還記得側妃娘娘看到她時,臉色惱怒但又沒辦法的眼神。
眼下的她,不應當比側妃娘娘還得寵嗎?爲什麽方才這一刻,她真的覺得太子會掐死她的,就因爲這麽一個小小的錯誤?
爲什麽會這樣?斜風想不通,也不敢往下想,扶着明心的心緩緩的舉步,腦子裏一片混亂,爲什麽會這樣……太子殿下怎麽會變得這個樣子……她不是府裏正得寵的人嗎……前幾天太子殿下還說以後會給自己一個好的名份的……
錯了,到底是哪裏錯了,爲什麽會這個樣子?她現在又要去哪裏找這個金飾師傅,原本隻是想讨好太子殿下,甚至這個主意還是她幫太子殿下想的,這會卻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現在要怎麽補救?
她現在可以肯定,若是不補救,下一次太子殿下就真的不會輕易的饒過自己的了……
這事跟當初她想的不同,她現在不應當步步高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