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眼下的這種珍惜,卻讓曲莫影覺得可笑,裴洛安還是這麽會裝,怪不得當時她還真的以爲裴洛安對自己是真心的,怎麽也想不到最後一家子上上下下全死在他的手中,用自己和親人的鮮血染紅了裴洛安的權勢之路。
現在季寒月已經死了,裴洛安卻一直沒放過她,還在利用她的最後一份價值。
情深義重,珍若珍寶?
一個已死的人,真的不需要再說這些了,不過既然裴洛安願意演戲,那她就陪他演一場情深義切的戲。
“曲四小姐放心,孤會查問清楚的。”裴洛安臉色陰沉的道。
曲莫影沒有說話,隻側身向着裴洛安又行了一禮,然後緩緩上前,伸出手:“殿下,能讓我再擦擦幹淨嗎?”
裴洛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邊的季悠然,緩緩的把手中的靈牌遞了過去。
曲莫影接過,用手中的帕子輕輕的拭擦了起來,她擦的很認真,認真的抿着櫻唇,認真的、一點點仔細的擦拭着。
手中的帕子染上了點淡淡的紅色,那是裴洛安方才沒有拭淨的地方。
大殿内安靜了下來,裴洛安的目光落在曲莫影的身上,冰寒的眸色籠罩着她纖細的身影,若有所思,季悠然嫉恨交加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卻不敢多說什麽。
這個時候,她說什麽都是錯的,做什麽都是錯的,方才太子殿下的言行已經說明了一切,曲莫影又提到了母親,太子殿下必然對自己和母親再一次生了惱意。
季悠然想求情,咽下了心頭的萬千嫉妒,擡眸看向裴洛安:“殿下,母親必然也是沒看到的,若是看到,早就跟臣妾說起此事的……”
曲莫影既然提了,季悠然不得不解釋。
“殿下,能不能等我擦完再說話,别驚擾到了表姐的安甯。”曲莫影頭也不擡的低聲道,手中的帕子依然細緻的擦着。
裴洛安擡起頭,目光冷冷的落到季悠然的臉上,眼中的冷厲如同尖銳的刺,幾乎刺的季悠然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在太子的眼中看到自己,隻不過眼中的自己瑟縮而驚慌,甚至帶着些些的心虛。
最後是一絲明明白白的厭惡!
是的,就是厭惡,那麽明白的出現在太子的眼中,看着自己的目光,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綿綿情義。
季悠然蓦的倒退兩步,頭低下,不敢再擡頭說話。
大殿内又安靜了下來,曲莫影也沒有說話,終于把手中的靈牌擦拭幹淨,然後把手中的靈牌一呈:“殿下,已經好了!”
“多謝!”裴洛安小心的伸手,把靈牌重新的接過來,輕輕的在靈牌上面摸了一下,的确已經很幹淨,不再滑手。
曲莫影搖了搖頭,“殿下若是真心念着太子妃,還請多關注太子妃的身後事,别再讓其他人謀算太子妃,太子妃已經不在了,就算有什麽恩怨也早已經煙消雲散,又何必再去髒了她的輪回之路。”
說完向着裴洛安和季悠然行了一禮,扶着雨冬的手緩步離開。
這輪回之路嗎?早已經就髒了,所以,她從輪回之路回來,隻爲了報當初的血海深仇……
她的舉動幾乎是失禮的,但裴洛安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離開,卻不發一言,看着曲莫影的背影消失在眼底,才轉過頭看向季悠然。
“殿下……”季悠然一慌,急忙道。
“請季太夫人回府,讓她懲治肖氏。”裴洛安冷冷的吩咐道。
一個侍衛應命回去。
“殿下……”季悠然重新跪了下來,替母親求情,這事如果隻是自己暗中跟祖母說一聲,還真的不是什麽大事,但如果是由太子傳給祖母的意思,祖母那裏怎麽還敢饒了母親,“殿下,母親是真的沒看到的。”
“那你說上面的紅色燭油是哪來的?”裴洛安問道。
一句話問倒了季悠然,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殿下……臣妾……臣妾……不清楚……”
“不清楚還是不願意清楚?季悠然,孤看錯你了,回去之後,搬到之前孤指給你的院子住吧,那裏才是一個側妃該住的地方,你先前的院子,之所以離孤這麽近,隻是因爲方便你照顧太子妃。”
裴洛安冷聲道。
季悠然現在住的院子,是東宮的主院,比起之前季寒月大婚住進去的院子并不差多少,幾乎可以說是能比肩的,裴洛安嘴裏的另外一個院子,還是之前裴洛安笑談時,指給季悠然說的,那裏才是側妃的院子。
并不是東宮最主要的院子,整個格局也比之前小了很多,季悠然從主院搬到側妃的院子,在東宮太子府來說,幾乎就是失寵的标志,待得他日正妃進門,又有幾個人能把她看在眼中。
“殿下……”季悠然哀聲道。
“方才曲四小姐擦拭太子妃靈牌的時候,孤才發現,真正把太子妃放在心上的樣子是如何的,不光得說,最主要的是做。”裴洛安冷冷的道。
這是怪責季悠然沒有把季寒月的靈牌擦拭幹淨了。
“殿下,臣妾也想擦的,可殿下當時緊緊的抱在懷中,臣妾……臣妾就算是想擦,也……也沒辦法。”季悠然還在解釋。
隻是這樣的解釋落在裴洛安的耳中,卻濃濃的嘲諷。
那麽長的時間,她就站在那裏又慌又亂,整個人神魂失守,看着就象是心虛惶然,哪有半點要擦拭的意思,現在居然說是想擦也不能擦。
以前看季悠然有多麽的柔順、懂事,多麽的貼合自己的心意,現在看她就有多麽的不順眼,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
“季悠然,如果早看到曲四小姐,孤說不定會讓曲四小姐進東宮來服侍太子妃,說不定太子妃的身體還可以好起來,至少她是真心實情的對待太子妃。”裴洛安淡淡的道。
“殿下……”季悠然還想分辨,卻見裴洛安揮了揮手,“請側妃娘娘回府去。”
過來兩個侍衛,一邊一個,作勢要拉起季悠然的樣子。
季悠然哪裏敢讓他們拉,扶着身邊的丫環站起來,還想跟裴洛安說幾句,卻見他已經轉過去,小心的把懷裏的靈牌放到了供桌當中,燃起三支香,袅袅的清煙生起。
“側妃娘娘,請吧!”侍衛上前一步,攔住她的目光,神色冷厲。
季悠然百口莫辯,隻能轉身扶着丫環離開,她若不走,看太子的意思這次是要讓侍衛把她拉走的。
這讓她的臉往哪裏擱,至于母親那裏,她也隻能讓她自求多福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季太夫人從裏面出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之後,帶着丫環、婆子一大堆的人離開。
這模樣真讓她覺得可笑,這還是最疼愛她的祖母嗎?
她不知道事情爲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季寒月已經死了。
“側妃娘娘,請吧!”侍衛還在催促,見她停下腳步,低聲道。
季悠然的目光落在大殿台階下面的曲莫影的身上,曲莫影不知道在吩咐丫環什麽事情,丫環 一個勁的點頭,兩個人就站在路邊,她經過的路邊。
緩步沉重的走下台階,走到曲莫影的面前,目光審視的看着她:“曲四小姐。”
“側妃娘娘。”聽到季悠然的問話,曲莫影轉過頭也看到了她,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禮,神色之間依然從容,仿佛什麽事情也不能驚擾她的心似的,真是一個沉靜之極的女子,不過,也是一個不容小窺的女子。
“曲四小姐可是對我有不滿?”季悠然忽然平靜了下來。
“我不懂側妃娘娘說什麽。”曲莫影坦然的擡頭,看向季悠然。
“曲四小姐,曲表妹,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以往也沒聽說二妹妹跟你這個表妹有這麽好。”季悠然嘲諷的勾了勾嘴。
“側妃娘娘不知道的事情還挺多的,可能表姐覺得有些事情,不必向側妃娘娘說明吧!”曲莫影不卑不亢的道,沒有半點避讓。
季悠然審視的看着她,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動容,可偏偏長長的眼紗縛住了她的眼睛,也縛住了她的容色,至少這麽看起來,眼前的這位曲四小姐容色沒有半點的波瀾,仿佛真的什麽都不爲所動似的。
“曲表妹,方才我是真的不是故意的,隻不過曲表妹一再的挑釁我,是什麽意思?”季悠然冷笑一聲問道,到這個時候,她又怎麽還分辨不出曲莫影的敵意。
一次是偶然,二次就是必然了。
“側妃娘娘這話卻是錯了,我又怎麽敢挑釁側妃娘娘,不過是覺得表姐在九泉之下,太過于虛枉了,說不定有朝一日,會重新出現在側妃娘娘面前。”曲莫影半點不讓的道,她原本就一直沒心和季悠然表現什麽“姐妹”情深的戲碼。
季悠然一心想當自己的表姐,隻不過曲莫影一直在杜絕這個說法,拉開着和季悠然的距離,這輩子,她就不會再給季悠然拉近距離的機會,任何時候,她都不會跟季悠然親近,包括虛于委蛇!
這是她做爲季寒月,最後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