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比劃了一下,削薄的唇角一勾,露出一絲冰涼的笑意,“本王過來這麽久,卻隻來了書信。”
“那邊……離開了?”吉海跟過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不是說那邊其實也沒有定論嗎?必竟還是親子啊!”
“能在這種情況下,二皇子還能做到這一步,就不是簡單所能說的,果然不簡單啊,怪不得這麽多年在北疆攪風攪水的,不安甯,時不時的來一次,讓朝廷動蕩。”裴元浚笑的雍容,不帶一絲火氣,看着卻讓人心頭發憷,仿佛下一刻,這種冷意就會象尖利的匕首刺入心髒。
“爺的意思是?”吉海小心翼翼的道。
因爲知道的多,所以越發的小心,這件事情可是纏繞了皇朝幾十年的事情,受牽連的不知有多少,上至皇後娘娘,下至普通的黎民百姓,而且還不隻一次,可見那邊的動作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就讓他去吧,在外而安,必要的時候讓刑國公可以幫幫他,既然他是從刑國公那邊過去的,可見這後續說不得還有。”裴元浚悠然的道,在當中的椅子上坐定,伸手按了按眉心,俊美的眼底俱是幽寒。
鋒利處帶着幾分嗜血,邊境的兵士,真正見過血的,或多或少會有這種氣質,但是象裴元浚這般堆積到眉眼處,如此淩厲的幾乎凝成氣勢的,很少,可見他手中死的人的确不少,那股子戾氣平日裏掩在他的雍容華貴之後,用透出骨子裏的那股子貴氣掩蓋。
隻有在眼下這種時候,才可以看到另一個真實的他。
“就由他這麽過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吉海想了想問道。
“自然不能這麽便宜他了,他這麽隐瞞本王,本王總得讓他知道,這事本王已經知曉一些,他也總得多出點血才是。”裴元浚似笑非笑的道。
“可是他……現在這種情況……可能沒多少血吧?”吉海猶豫的道,都出逃了,還有多少能力。
“他沒有,不還有一個北疆嗎?”裴元浚不以爲意的道。
吉海先是沒明白,但随既醒悟過來,用力的一拍手,“對,是奴才想差了,可不是有整個北疆嗎,就算現在沒有,還有将來,更何況也不一定現在沒有,必竟是親的!”
“爺說的是!”吉海眉開眼笑的道。
“告訴劉向山,本王既日就要回京了,到這邊也有一段時日了,皇上已經過來催了。”裴元浚懶洋洋的道。
“爺,劉小姐那邊……怎麽辦?”吉海含蓄的問道,這位劉小姐還真是不死心,之前跟着輔國将軍見到自家爺的面時,爺也沒給她好臉色,更沒有多一分的關注,可偏偏這位就不死心,一直過來送這送那,關懷備至。
看在輔國将軍的份上,也不能做的太過份。
同袍的關系,可比一般的朝臣的關系更親近幾分的。
“跟本王有關嗎?”裴元浚挑了挑眉,淡冷的道,眉眼間一片尊貴,卻又透着幾分貴氣的疏冷。
“是跟王爺沒關系,但如果,這一次劉小姐又要進京呢?”吉海越發的問的小心起來,這事其實并不是無風起浪,之前皇上還問過這事,問自家爺跟這位劉小姐的關系,看這樣子是有意的撮合他們。
“她若是要進京,就進京罷了,隻是本王這裏,可一不可再。”裴元浚唇角勾起,俊美優雅,這話說的卻是越發的嘲諷,“如果她要進京,就給她找點麻煩,皇上如何是皇上的事情,如果皇上看中她,還可以把她納入後宮。”
“爺……奴才覺得可能皇上……”吉海遲疑的偷眼看了看自家爺的臉色,不知道這話該講還是不該講。
他總覺得這位劉大小姐,就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這一次跟着進京的可能性還很大。
“皇上若是要召她進京,就召吧,跟本王有什麽關系,本王還要往二弟那邊轉一圈,她一個女子跟着總是不太方便。”裴元浚悠然的道。
“是,爺說的是!”吉海連連點頭,心裏已經明悟,這位劉大小姐是沒有任何希望的了,不管這位劉大小姐在邊境這裏的名聲有多麽好,傳言她的眼傷還跟自家爺有關,說是衛護自家爺才受的傷,爺既然這麽說了,那就是這些手段都沒用。
對于自家這位主子,吉海自小就在身邊侍候,看多了自家這位爺違逆皇上的事情,心裏雖然覺得違逆皇上有些不好,但皇上都不說什麽,他這麽一個下人,當然更不會覺得怎麽樣了。
想來想去,除了這位曲四小姐,自家這位爺,就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松過口。
就算這位曲四小姐進王府是側妃又如何?
自家爺不松口,這位進鄖郡王府,就是獨一份的,誰也超不過她去,而自家爺的性子,又極護短,如果真的在意,絕對不會讓她委屈,這将來如何,還不是爺說了算,萬歲爺再看上,爺不同意,也是枉然。
把爺逼急了,讓這位劉小姐入宮的話,就算是當着皇上的面也會說的……
輔國将軍府在城裏最大的兩座府邸之一,另一座給鄖郡王當了行宮。
将軍府的後花園裏,一應俱有,既便這是邊陲的地方,物資欠缺,這裏也是應有盡有,并不比京城的大世家差多少。
園子裏亭台樓閣,無一不精美,所費自然比京城更大,更多。
必竟這種地方,什麽都缺,想要什麽,都得花大價錢弄過來,有一些可能還是江南一帶的,就不說這成本,就這運費,也不是一般人支付得起的。
花園的一處樓閣的二樓上面,坐着兩個女子。
一個是這位一直往鄖郡王行宮過去的劉小姐劉藍欣,此時她的束帶已經取下了,她的眼睛之前的确是受傷了,但這個受傷的理由,卻是一次意外,跟裴元浚并沒有扯上多少關系,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爲她當時是跟着裴元浚出去的。
沒想到意外碰到敵軍,有流矢飛過來,傷到了在轎中的她,箭擦着她的眼皮子飛過去的,之後一隻眼的視力就模糊的很,既便現在醫治了一段時日,還是不那麽清楚。
有時候還會上一些藥,劉藍欣總覺得自打一隻眼睛受了傷之後,兩隻眼睛的大小都不一樣了,所以在眼睛沒好全之前,出門在外,她也總用縛帶束了眼睛,後來又發現,這麽一束,看起來更是楚楚可憐,再加上傳到外面的話,看到束了縛帶的她,名聲更好了。
必竟她一個女子,爲了救鄖郡王,出沒沙場,原就是讓人尊敬。
大将軍的女兒,讓人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說一聲巾帼英雄,跟那些養在京城裏嬌聲慣養的大小姐,可是不同的。
她的對面坐着一位看起來有二十歲左右的麗人,容色比起稱爲邊陲第一美人的劉藍欣,不隻容貌出色,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舉止投足之間透着女性的柔媚,微微一擡眼,便是無限風情,勾人心魄。
兩個人坐在那裏下棋,一着落下,劉藍欣眉頭緊皺。
“怎麽了,心亂了?”對面的女子柔聲笑問道,也跟着落了一子。
“怎麽會這個樣子的,我已經做的這般了,爲什麽還……還這個樣子,難不成真的捂不熟嗎?”劉藍欣氣惱的道,伸手按了按眉頭,手中的棋子放棋蒌裏一放,愁容滿面,她是真的心悅鄖郡王,一心想嫁入鄖郡王府的。
現在能做的她都做了,爲什麽還是沒什麽效果?
“那隻代表鄖郡王沒看上你。”對面的女子微微一笑,透着幾分嬌媚,柔婉的道,“我也有數年沒看到鄖郡王了,可那個時候的鄖郡王,還是不錯的,也沒有這麽拒人于千裏之外,或者是……有些事情讓鄖郡王動怒了。”
“什麽事情?”劉藍欣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道,她雖然相信對面的女子,但是這時候也覺得下不來台。
“這個……還真不清楚,我隻記得當時的鄖郡王,就隻是一個溫雅尊貴的少年,跟你話裏的鄖郡王似乎不是同一個人。”女子嬌笑着,目光看向窗外的某一點,似乎想起了什麽,也似乎看到了什麽,唇角的笑容越發的溫柔起來。
莫名的讓人覺得甜甜的。
“鄖郡王當年,真的跟現在不同?那些不都是表象嗎?”劉藍欣懷疑的道,她不相信。
“自然是不同的,當年的鄖郡王,其實掌兵沒多久,也沒那麽大的煞氣,或者……心也比現在的真實。”女子收回目光,轉到劉藍欣的臉上,笑容越發的勾人,“你别急,慢慢耗着,總得讓他接受你才是,若是他接受了你,其他的都不成問題。”
“可他都不見我!”劉藍欣氣憤的道。
“那又如何?總是能打動他的,你父親不是有折子遞上京中,也含蓄的說了你跟鄖郡王的事情嗎?不日應當會有旨意下來的。”女子嬌聲道,把手邊的棋蒌子推給了劉藍欣,“别動怒,象鄖郡王那樣的人,自然應當溫柔對之,這麽多年就沒人走到這位王爺的心裏,自是因爲那些人不能持之以衡!”
劉藍欣拿起一棵棋子落下,女子随手也落了一子:“以柔克剛,古來有之,你又何需着急,這一次跟着他進京,再不可拿喬,好了的跟着就是,一路上又還可以有私下相處的機會,你好好準備就是。”
劉藍欣眼睛一亮,連連點頭,把棋一扔:“我現在就去準備。”
“也行,多準備一些,一路進京,時間也不短的!”女子看着劉藍欣離開,又叮囑了幾句,劉藍欣連連點頭,然後帶着人毫不猶豫的離開,去準備進京的東西。
女子看着她離去,含笑盈盈,溫柔中帶着幾分秀美,正是京中最欣賞的那種顔色,若是在京中,這第一美人的名頭恐怕就落到她身上了。
見劉藍欣已經離開,她頗有幾分自得的自言自語,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低聲道,“裴元浚可不是那種容易移情的人,再溫柔纏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