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除了太夫人準備的一部分,還有曲莫影自己準備的,曲秋燕那邊也要準備一些,既然是以晚輩的身份去探的病,當然要表示小輩的心意。
第二天一大早,曲莫影一襲淺粉色的長裙去向太夫人請安。
裙是淺粉色的,很淺的那種,若不是有其他衣物相襯,一時間還看不出這種淺粉色,衣裳卻是淡藍色的,看着很是清雅,纖纖弱者之間,宛如一朵亭亭的小花,長而寬的眼紗縛住了眼睛,卻也使她有種臨風欲舞的飄然。
曲秋燕穿的是一襲鵝黃色的襦裙,這裙子雖然不是特别的濃豔,但是特别的飄逸,今天是去宮裏探病,曲秋燕不可能穿的那麽豔麗,所以精心的打扮了一番,以爲這一番打扮怎麽着都得把曲莫影給重重的壓下去才是。
現在看到曲莫影的這一身,看到曲莫影雖然淡的幾分是白色,但實際上也是淡藍色的眼紗,越發的讓人覺得有種不同于一般的美。
是的,是美,有種靈動,但又被禁止了一般的美!
這讓曲秋燕越發的嫉妒不甘起來,心裏想着什麽時候扯了曲莫影的眼紗扯了才好,讓人看清楚曲莫影眼紗下的眼睛,讓人看清楚曲莫影的瞎了眼的容貌。
曲秋燕對自己的容貌是很自信的,曲莫影一個瞎子,就算眼睛不是真的瞎,也長的不會好看,而眼前的曲莫影這根縛帶,卻給她平添了幾分飄 然的淡雅,莫名的有種不完整的、殘缺的美,甚至會讓人心生憐惜。
曲秋燕很讨厭這種感覺。
曲莫影這個賤丫頭,就應當死在莊子裏,爛在那邊的爛泥裏,爲什麽還要回來呢?
可這不是她能做主的,當初她伸手要害曲莫影的性命,卻讓曲莫影逃過之後,曲秋燕一直很憋屈,之後更是事事不順,最主要的是連母親也被關了起來,現在就算是她要去見母親,也得偷偷的去。
當然,她現在也不是很想去見母親,總覺得是她害了自己丢了臉面,如果不是她當初以妾室的身份嫁給父親,自己現在這個嫡女的身份還立得正一些。
母親當初就不能等曲莫影的生母沒了之後,再嫁進來的嗎?
反正那也是一個短命鬼,活不了多少天。
曲秋燕懷着極大的怨念,上了馬車。
馬車裏曲莫影已經坐在那裏,看了她一眼之後,也沒跟她說話,兩個人現在能在人前保持着彼此的笑臉,已經是最大的不錯了。
曲秋燕坐了下來,冷冷的瞪了曲莫影一眼。
馬車裏很安靜,隻聽到馬車外面大街上喧鬧的聲音,時而近,時而遠。
最後馬車停在宮門處,雨冬之前來過,也算是熟悉了,過去遞了貼子,宮門處的守衛早知道這事,沒難爲她們,放開讓她們進去。
兩個人帶着丫環,一起經過長長的宮道,進到裏面的時候,看到兩頂小的宮轎已經停在那裏。
各有兩個内侍候着,看到曲莫影和曲秋燕過來,一個内侍上前,“曲三小姐、曲四小姐,太妃娘娘已經在等着你們了。”
伸手往宮轎處一引,意思是讓她們坐宮轎。
曲莫影和曲秋燕一起向内侍行了一禮,而後-進了宮轎,宮轎擡起來,丫環跟在各自的主子身邊。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曲太妃的宮殿而去。
因爲是探病,内侍腳下匆匆,看着就比往日走的快了許多。
一個遠遠的路口,出現一位宮裝的麗人,身邊圍繞着不少的宮女、内侍,往臉上看,容色嬌媚,年紀也不大,應當是才入宮不久的宮妃。
“今天有誰入宮?”看着兩頂遠遠的宮轎,麗人嬌聲問道。
“曲太妃病的很重,這兩位應當是曲侍郎府上的二位小姐,進宮來探病了。”一個消息靈通的宮女答道。
宮裏有時候并不嚴謹,許多消息其實都是可以打聽到的,特别是這種事情。
“曲太妃病的這麽重?”麗人嬌笑着問道,神色悠然,她是進宮沒多久的,以往甚至不知道還有這麽一位曲太妃,如果不是這位曲太妃這次病的重,鬧騰的動靜大了一些,連皇上也驚動了,誰還會知道宮裏有這麽一位太妃娘娘。
“說是這麽說的,但具體不知道如何,聽說皇上還過去看了好幾次。”宮女小心翼翼的答道。
“皇上可真是孝順!”麗人指了指遠去的兩頂宮轎,眼神中有些輕渺,“聽說曲侍郎府上的三小姐,這以後是要跟了景王殿下的,但又聽說人品不怎麽樣,景王殿下怎麽什麽樣的人都要!”
麗人皺着眉頭,不以爲然的很,帕子在唇角輕輕的掩了掩,很有幾分嘲諷的意味在裏面。
“殿下自然是因爲曲侍郎。”宮女馬上陪着笑臉,應和道。
“也是,肯定是因爲這個原因,可惜了啊!京中的侍郎不少,也不是隻有曲府這麽一家,怎麽就看中了這麽一個品性低劣的!”麗人撇了撇嘴。
“聽說貴妃娘娘也喜歡這位曲三小姐。”宮女奉迎着答了話,知道這位麗人有一個妹妹,原也是看中景王殿下的,但偏偏景王殿下對此沒有反應,心裏很是惱怒。
“貴妃娘娘怎麽就會被她糊弄過去。”麗人不滿的道,目光又落在幾乎沒了影的宮轎上面,唇角彎出一絲弧度,“聽說曲侍郎府上的四小姐,還是太子妃的表妹,關系很不錯的那一種,倒是一個名聲極佳的。”
“聽說是這樣的,但是一個瞎子,就算再好又怎麽樣,況且現在太子妃已經……”宮女不敢再往下說下去了,話裏的意思也很明白,太子妃都不在了,人走茶涼,現在在東宮做主的是側妃季悠然,跟曲府的這位四小姐也沒什麽關系。
宮女知道自家主子跟這位季側妃關系很不錯,對于太子妃卻沒什麽好的印象,這位麗人姓李,進宮也有三年了,是三年前的選秀選進宮的,眼下算起來也是一個得寵的,至少比起其他的同時期進來要好許多,得封“美人”。
“走吧,太妃娘娘老了,怎麽把這兩個破落戶一般的叫進宮來,這宮裏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見到的。”李美人又嘲諷道,她是怎麽看都覺得曲府的兩位小姐不順眼,轉身輕輕的搖着手中的扇子離開,“一會有機會看看熱鬧去!”
“是,美人說的是!”宮女連聲道。
她們離開後,斜邊的路上才走出一個小内侍,他過來的地方是小路,又有樹木、藤蔓阻着,他腳步也輕,居然沒讓這全李美人發現。
兩方距離當時是極近的,這位李美人的話,聽了個真切,眼眸微動,主子那裏正想找一個人,這位李美人可不正好?
心裏這麽想的,也不去辦事了,返身急匆匆的回去禀報……
曲莫影兩個在曲太妃的宮門前落轎,燕嬷嬷早已經等在那裏,看到曲莫影下了轎,急忙迎了上來。
“太妃娘娘可還好?”一下轎,曲莫影就關切的問道。
燕嬷嬷搖了搖頭,眉心緊緊的皺起,“太妃娘娘的情形不太好。”
看這樣子,一時也說不清楚。
曲莫影不再說話,跟着另一位帶路的内侍往裏行去,一路上看到宮人們都安安靜靜的,空氣裏流淌着的都是藥味,很濃,就如同她當時在莊子上的時候。
兩名太醫在偏殿看着内侍煎藥,形容之間也很焦急。
進入大殿,又轉進去内殿,看到床上躺着的曲太妃,曲莫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還精神的很的曲太妃,瘦的已經脫了形。
這才多久沒看到,仿佛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但臉色蠟黃,沒有一絲血色,眼角還隐隐的有些有污痕,閉着眼睛半靠在床上,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差點以爲床上的這位曲太妃已經沒了氣息。
“見過太妃娘娘!”曲莫影和曲秋燕上前見禮。
曲太妃有氣無力的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低聲道:“先……坐下吧!”
“是!”
“是!”
兩個人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曲太妃含笑看向兩個人,最後似乎終于認出了曲莫影,才向她招了招手。
曲莫影急忙湊近前去,伸手拉住了曲太妃的枯瘦的手,手指不動聲色的滑向曲太妃的脈門,這是曲嬷嬷特意叮囑她的。
“太妃娘娘。”
“好久沒見你進宮來了,居然有些想你了,歲數大的人,總是會想起小輩,但又怕打擾到你。”太妃娘娘歎了一口氣,神色之間有些悲傷,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事情,擡眼溫和的看着曲莫影。
“太妃娘娘,您會好起來的。”曲莫影柔聲安撫她道。
“好不好的,其實……也沒多大關系,反正……就是一個人了……”曲太妃歎息道,她這麽大歲數的人了,什麽都看過了,什麽都享用過了,而今就算是去了,也無所謂,隻是可惜了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看着跟自己這麽投緣。
早知道有這麽一個可憐的小姑娘,她必然會伸手護着她的,這孩子合自己的眼緣,行事之間,隐見手段,比起當年她伸手護過的元後,要堅強許多。
看着柔弱媚态的長相,其實心性堅定,而且還聰慧!她很願意看她怎麽走下去……
“太妃娘娘,您還有我,還有我們,祖母一直擔心您的病情,特意讓我進來問問您有什麽需要的,在宮裏可能有些不太方便,太妃娘娘需要什麽,祖母盡量去辦。”曲莫影拉着她的手,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脈門。
眸色若有所思,擡眼看了看周圍,内殿寬大,擺緻的也很多,半落的窗口,有鶴形的香爐袅袅的清煙,不是很濃,很是怡人。
曲莫影的柳眉卻是緊緊的皺了起來,看向那處香爐。
“多謝你祖母了……年紀大了,暫時也不需要什麽了……倒是讓你們祖母費心了!”曲太妃歎了一口氣。
“太醫怎麽說?”曲莫影問道。
燕嬷嬷在邊上替曲太妃答道:“說太妃就是郁結積食,原本以爲沒什麽事情,後來又說天氣不好有些風寒,濕熱上火,也不是什麽大事,可後來卻是越治越不好,太妃娘娘現在虛的很,飯也用不下。”
她今天一早進的宮,比曲莫影早了一個時辰左右,早早打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