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大樹擋住了陽光的直射,樹下的石桌、石凳上面隻有淺淺的斑駁的影子,人坐在下面既清雅又涼快,一邊還有小池塘,池塘裏碎石盈盈、魚戲清水之間。
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
兩個人坐在石桌前,象是都在看躲在碎石間的小魚,時不時的遊出來探探頭。
就兩個人的時候,實在沒什麽話可說。
曲莫影的目光落在池塘裏,耳邊卻關注着廂房那邊的動靜,她的耳力向來好,聽到方才曲雪芯進去之後,一聲低低的驚叫之後,而後歸于平淡,卻見引路的婆子退到了門外,唇角無聲的勾了勾。
裴洛安!
她可以肯定現在裴洛安就在這裏。
那間廂房應當還有一個後門的吧,從後門進來,前面卻是看不到,裴洛安大費周章的要遇見曲雪芯是因爲什麽事情?
昨天晚上的事情?
不太象,曲莫影不覺得這種事情裴洛安會親自來問,那是因爲曲雪芯嗎?
這個念頭随既也被拍散了,裴洛安這樣的人,會一見鍾情嗎?不可能,他僞裝了這麽多年,似乎對季寒月一直情義綿綿,但到頭來呢,卻不過是給季寒月編織的一場虛假的夢幻罷了。
夢醒之後,是用季氏大房一脈 的血來沖刷的。
皇家子弟,又有誰會真的用情!
裴洛安是這個樣子,裴玉晟,裴元浚自然個個都是如此,所謂情感的聯系都極其的微弱吧!
那就不要談情,大家還是直接撕開溫情脈脈的面紗,談交易比較好,就如同自己跟裴元浚,這樣才不會傷身傷心。
那是因爲……香囊?
曲莫影思量之後,覺得也不太可能,但不是這個,她就想不出其他了,水眸盯着水中的遊魚,靜觀事态的變化,縱然裴洛安做的再完善,一會曲雪芯出來,自有分曉!
“太……太子殿下?”曲雪芯顫抖着聲音,跪了下來,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屋子裏當中坐着的居然是太子殿下。
門一開,她扶着紅梅進來,而後跟着丫環進去裏屋,卻見屋子當中的裴洛安,又驚又慌,但又有些暗暗的竊喜。
“起來吧!”裴洛安溫和的道,伸手虛扶了她一下。
東宮的丫環扶着曲雪芯扶起來,曲雪芯不敢擡頭,聲音瑟瑟:“謝過太子殿下。”
“這香囊是你繡的,孤能看看嗎?”裴洛安仿佛沒看到曲雪芯的狼狽,微微一笑,問道。
“好……好的。”曲雪芯急忙道,臉紅如火。
紅梅幫着曲雪芯取下挂在腰際的香囊,送上前去,丫環取過,呈到裴洛安面前。
裴洛安沒有接,目光落在丫環手中的香囊上,神色古怪,靜默。
曲雪芯稍稍定了定神,偷眼看去,見裴洛安英俊的臉上露出幾分哀意,然後緩緩的伸手,輕輕的捏住香囊的一處,然後捏到眼前,仔細的查看起來。
他的動作比較緩慢,仿佛手中的香囊有千金重量一般,很是溫柔,有種透過香囊看的感覺。
曲雪芯正巧站在他對面,感應到他眼中的脈脈情義,急忙低下頭,心跳的狂熱,幾乎從口中跳了出來,下意識的伸手捏緊手中的帕子,臉上幾乎燒了起來。
太子殿 下是對自己有意的嗎?所以才會弄出這麽一出,故意使人撞了自己嗎?
一時間心頭小鹿亂撞,又羞又喜。
裴洛安的目光緩緩的落到香囊上,正面看過,又看了看反面,然後把香囊緊緊的握在掌心,仿佛握着極珍貴的東西似的,好半響才問道:“這是你繡的?”
“對,是臣……臣女繡的。”曲雪芯急忙答道。
“真的是你繡的?”裴洛安再一次問道,眸色陰沉了下來,看向下面的曲雪芯。
感應到一股冰寒的氣勢,曲雪芯的臉色白了起來,腳下又有些發軟,但是想到這麽一個機會,說不定會滑走,如果滑走,她以後就沒了機會,就用力的咬了咬牙,強撐着道:“這香囊是臣女繡的,也是臣女自己繪的繡紋。”
“真的是你的?”裴洛安又問道,仿佛在肯定什麽似的。
“對……對,是臣女的。”到了這種時候,曲雪芯也不敢再反口了。
接下來又是許久沒有聲音,曲雪芯背心處隐隐冷汗,隻覺得喉嚨處發幹,癢癢的極難受,可她一動也不敢動,整個人僵直在那裏。
“能送給孤嗎?”似乎又過了許久,才聽到裴洛安溫和的聲音,身邊冷寒的氣勢立時就沒了,曲雪芯覺得自己幾乎要虛脫。
“好……好的。”曲雪芯慌亂的道。
“給賞!”裴洛安把香囊握入掌中,然後緩聲道,然後站了起來,繞過屏風大步離開。
丫環笑嘻嘻的捧了一個錦盒過來:“曲大小姐,這是太子殿下賞你的。”
“多謝殿下!”曲雪芯急忙道,臉上又泛起紅暈,嬌羞不已。
紅梅取了錦盒,錦盒不大,正巧可以放入袖中。
曲雪芯換過了一身衣裳,她摔的不輕,膝蓋處磨破了,正巧這裏有一套衣裳,給她重新換過。
曲雪芯也沒讓丫環叫大夫,扶着紅梅的手走了出來。
院子裏曲秋燕看到曲雪芯出來,又換過了一套衣裳,很是不以爲然的站了起來:“大姐,可以回去了嗎?”
這種輕慢的态度,讓曲雪芯又氣又惱,暗中咬牙,曲秋燕所仗的不就是景王的勢嗎,等以後自己進了東宮,必然會把這一切還回來的。
“走吧!”她收斂起思緒,淡淡的道。
無奈方才太過于激動,臉上的紅暈難消,眼睛也比往日多了幾分水意,看起來水汪汪的,極是怡人。
曲莫影不動聲色的站起身,她現在可以肯定,方才在屋子裏的的确是裴洛安,也隻有裴洛安才會引得曲雪芯這般心動,以緻于失了常态,到現在了緩不過來了。
目光随既落下,看到原本挂在曲雪芯腰際的香囊沒了,眼底一片嘲諷,裴洛安以爲這是自己繡的香囊了?
睹物思人當然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拿自己的香囊再做戲一番吧,沒想到自己疏忽了,竟然鬧出今天這麽一出戲。
看這樣子,曲雪芯必然是沒有供出自己。
不過,這也是可以肯定的,眼見着榮華富貴就要到手,曲雪芯現在是怎麽也不可能松口的。
對于曲雪芯說現在可以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且是很大的一番造化。
雖然這香囊的确不是自己繡的,但上面的圖紋總是自己畫的,莫名的一番膩味,裴洛安可真是夠了,明明自己是死在他手上,卻依然做出一副對季寒月深情款款的樣子,沒的讓人覺得可笑。
既然深情,當日又何必暗算,所有的溫情,不過是掩蓋他虛假的面具罷了。
目光看了看院門外,方才她已經注意到有人在院門處窺探了一下,應當是季悠然的人知道了。
這東宮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裴洛安身邊的女人每一個都不是省心的,不過倒也好,若是她們全進了東宮,自己倒也是方便了的。
三個人一起往外走,這一次曲秋燕走在前面,她都已經有些急了,眼下也不想顧着曲雪芯,她向來是看不上東府的那二位的,就算曲雪芯是東府的嫡小姐,在曲秋燕的眼中,也是不甚在意的。
原本曲雪芯就處處比不上她。
但是走了幾步之後,她又落下了腳步,等着曲雪芯扶着紅梅過來。
“大姐,方才裏面有什麽人嗎?”曲秋燕直接問道。
曲雪芯一驚,急忙搖頭,“裏面沒有人,哪有人,我腿傷了,還得回府去處理,就隻是換了一件衣裳罷了。”
“真的沒人?”曲秋燕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看着她春心欲動的樣子,覺得着實的不象。
“是真的,三妹妹如果不信,可以回頭去看。”曲雪芯也知道曲秋燕懷疑她了,故做鎮定的道。
偷眼看了看在她另一邊的曲莫影,卻見曲莫影櫻唇緊抿,不發一言,臉色平靜自然,應當是沒有懷疑什麽的。
不過想想也是,以曲莫影的見識能知道什麽,倒是曲秋燕可能會發現什麽。
這麽一想,曲雪芯的關注點就在曲秋燕的身上。
一路往外行去,曲秋燕時不時的就問曲雪芯一些問題,問的曲雪芯很慌,到最後以人不舒服爲由,不答曲秋燕的話題。
說話間三個人就已經到了東宮的門口,曲秋燕和曲莫影先上的馬車,曲雪芯腳疼,準備最後一個上去,現在兩個人都上去了,曲雪芯扶着紅梅的手,正想緩緩的往車上去,卻見一個丫環從裏面跑了出來。
一邊跑還一邊左顧右探,看到曲雪芯幾個,立時眼睛一亮,大聲的叫了起來:“曲大小姐,請先等等,我們主子還有話說。”
一聽之話,原本已經恢複了原色的俏臉,立時又紅雲密布,腳卻再也走不動,含羞看着近前來的丫環,心跳加快,莫不是太子殿下有什麽話要讓丫環傳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