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這般寡情的人,怎麽會做出這麽一幅小兒女的欲拒還迎的狀态來。
如果真的在意了,又豈會讓她離開,哪怕當時的情形,也不可能讓她這麽走的。
吉海是跟着自家主子一起長大的,他并不是鄖郡王府的奴才,而是裴元浚從宮裏跟着出來的,跟着裴元浚走到現在,對于裴元浚也是忠心不二。
可越如此,他就越擔心,生怕以主子的心性,最後就是一個注孤生的性子,不管是哪個女子,從來入不了他的眼,更何況他的心。
可眼下,似乎有些不同了!
吉海很樂意看到這種不同,無聲的笑了笑,眯起了兩隻眼睛,依舊靜靜的等在門外。
自家主子就是自家主子,看中了,就不會被動的站在一邊,以主子的心性,必然會一步步的把人趕到自己面前,不會給對方半點退路。
又怎麽會給對方許多瞻前顧後的機會。
不過,爺現在明不明白?
“下去走走吧!”裴元浚轉身往外走,曲莫影沉默了一下之後,跟着下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雨冬上前,他手裏拿着一頂帷帽,長長的紗垂落下來,掩到膝蓋前,就如同當日劉大小姐在的時候的模樣。
曲莫影詫異的回頭,這是又讓自己扮着這位劉大小姐,這一位不是聽說已經離開了京城了嗎?
“你的眼紗太過于顯眼了。”裴元浚難得的解釋了一句。
曲莫影點點頭,她的眼紗眼下的确有些顯眼了,以前還想着低調一些,但現在似乎并不低調,倒是讓人極容易分辯出來是她了。
應當也快到了去除紗巾的時候了。
戴好帷帽,兩個人一起下了樓,卻見侍候在下面的小内侍又送來兩盞燈,兩盞不大,但極華美的燈,上面繪制的圖案極漂亮,窗含秋水,月影依依,有女斜倚在窗前,很漂亮,但更漂亮的是,這居然不隻是繪制的,而且還是繡出來的。
繡工也極佳,至少曲莫影自己是繡不出來的。
兩盞燈,同樣的材質,同樣的有人物,隻是曲莫影的上面繡的是一個女子,裴元浚則是一襲紫袍臨風而立。
“四小姐,這是我們爺自己畫的,又吩咐奴才去找人繡出來的,早早的便繡下了,就等着跟四小姐一起挂了。”吉海讨喜的上前解釋道。
曲莫影握着燈籠的手一沉,咬了咬唇,然後才緩緩的擡起頭,看了裴元浚一眼。
他也在看她,俊美的臉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臉色,依然給人一種森冷的感覺。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裴元浚的臉上露出一絲慵懶的笑意,揚了揚手中的燈籠,“本王的燈,自然是最佳的,總不能跟太子和景王相提并論吧!”
這話說的曲莫影嫣然一笑,輕笑道:“王爺的燈,自然是最好的!”
心緩緩的放了下來,跟在裴元浚的身後,往外行去,能挂的架子上面,幾乎已經挂滿了燈,除了最高處,曲莫影和裴元浚沒有上前,吉海上了幾個小厮過去,把燈籠挂到了高處,既便是站的遠,也看的清楚。
燈籠不大,但很漂亮,才點好挂上去,上面的圖案立體的,幾乎是流轉出來的似的,立時引得許多人觀注。
居然是精心繡制的圖形,許多人都沒見過。
許多人跟着小厮轉過來,卻看到站在許多侍衛簇擁中的兩個人,因爲站在燈光暗影處,隻依稀看到一個身形高大挺拔,另一個嬌小纖細,雖然兩個人高低相差極大,但是高的那個微微的低着頭,似乎在傾聽矮的那個說話。
果然是一對玉人,而且還是一對有情的玉人,否則不會精心的準備這麽一對燈籠。
曲莫影的目光随着這對同心燈轉了轉,看着上面的圖紋,那般生動的圖紋就仿佛是真的一般,讓人無端的想起一些往事,但是一瞬間,曲莫影又清醒了過來,眸色緩緩的變得寒洌。
她現在是曲莫影,不是以往的季寒月。
“不喜歡?”耳邊裴元浚的聲音,帶着許些寒意。
曲莫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激靈,擡眸看向裴元浚,他的臉依舊半隐在燈光的暗影中,隻依稀看到他俊美不可萬物的輪廓,似乎有些陰鸷。
這位爺做什麽都要求完美,特别是他的東西,曲莫影急忙道:“自然是喜歡的,這麽漂亮的挂在這裏可惜了!”
這些燈籠到明天基本上會全燒毀,燈座不同于一般的燈座,裏面的蠟燭燒沒了,會直接燒下去,燒毀。
曲莫影是真的覺得可惜,這麽精美的同心燈,她也是第一次看到。
“既然喜歡,本王下次送你更好的。”裴元浚優雅的擡起頭,看了看挂在上面的那兩盞燈,自己也覺得頗爲滿意。
“多謝王爺!”曲莫影急忙道謝,免得這一位一會又莫名其妙的以爲自己忽視了他的燈籠。
“不必客氣,本王的東西自然得最好的。”裴元浚深不見底的眸子滑過來,意味不明的看着曲莫影勾了勾唇角,然後伸手指了指一處地方,輕渺的道:“看,那邊着火了!”
曲莫影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愕然的發現那一處,正是之前太子裴洛安和柳景玉挂同心燈籠的方向,着火了?
火勢不大,而且被人很快發現,立時被人撲滅了,但是那一處的好多燈籠,也全廢了,直接被打殘,打碎,不能看了。
不用說,這又是這位爺的傑作了。
曲莫影覺得如果裴洛安和柳景玉看到眼前的情形,必然會氣的吐血,估計裴洛安也沒想到,他的這位王叔,還就是故意的把他的燈籠給毀了。
吉海笑嘻嘻的從遠處跑了過來,“爺,太子爺的景玉縣君的同心燈壞了,奴婢給放置在一邊。”
“啊,那真是可惜!”裴元浚不置可否的道,擡起星眸,“之前本王還看到太子親自題了字的!”
“是有字,各自一個名字中的一個字。”吉海必竟是奴才,不敢說的太過于明顯,“奴才看着是太子的燈籠,特意放在最邊上一些。”
曲莫影心頭一動,看向那一處,那邊有人把一些壞了的燈籠從架子上取下來,已經有不小的一堆了。
“想去看看太子的字?”裴元浚見她觀注着那個方向,狹長的睡鳳眼眯了眯,透着一股子黑暗和森寒。
曲莫影急忙笑着搖了搖頭,果斷的道:“不想!”
裴元浚靜靜的看了看她,然後伸出手在她的發頂,用力的按揉了幾下,曲莫影覺得自己頭發上的簪子似乎要掉了,極是無奈的伸手想插緊。
但下一刻,頭上落下的修長大手,按在她的簪子上,替她用力的往裏插了插,算是把她的秀發簪緊了,但方才揉亂了再這麽随手插緊,也沒有抿一下頭發,怎麽感覺怎麽不舒服。
當然對上這位鄖郡王,曲莫影還是知趣的什麽也不說爲好。
“王爺,我要先回去看看我的鋪子,昨天才開張的!”曲莫影道。
她今天的确還有事,沒看到越衣閣的的生意如何,實在是不放心。
“本王跟你一起去如何?”裴元浚懶洋洋的道,寬大的袖口擡起,無所事事的甩了一下,斜睨了曲莫影一眼。
“這……還是不用了吧,怎麽敢有勞王爺大駕!”曲莫影急忙陪着笑臉道,知趣的捧了他一下。
裴元浚靡麗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輕聲的笑了起來:“怎麽,不帶本王去看看你的嫁妝?”
嫁妝?一個妾室說什麽嫁妝?
“這事現在不急,況且那邊都是女子,王爺過去,實在是過于的醒目了一些。”曲莫影笑得恭敬。
看着眼前的少女,裴元浚眸色蓦的陰寒下來,帶着幾分往日一慣的嗜血氣息,那雙俊美的眸子立時變得妖邪狠戾起來。
被這樣的人盯着,猶如被惡狼盯上一般,而且還是那種來自地獄深處的惡狼,所有的黑暗和負面都一起湧上來,幾乎一下子就把曲莫影壓垮似的。
曲莫影用力的咬了咬唇角,不讓自己避開,依舊坦然的看着裴元浚,唯有她自己清楚,背心處已經隐隐冒汗。
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到了這位喜怒無常的鄖郡王。
“既然你不想本王一起過去,那本王就暫且先不去。”裴元浚冷哼一聲,氣勢漸漸放松了下來,俊美的眸子一斜,帶着些許詭谲的寒意,“小丫頭,本王明日就起程,等回來之後,記得給本王禮物!”
說完,轉身離去。
留下曲莫影愕然的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爲什麽要給遠行的鄖郡王禮物,不都是離家久的人,給家裏的人帶禮物的嗎?
不對,不是什麽家裏的人!
她也是暈了……
這位不隻是喜怒無常,而且還不以常理來推斷,這話說的更是莫名其妙,好在,現在走了。曲莫影長出了一口氣,如果不是二世爲人,她就算是季寒月,也經不住方才裴元浚強烈的氣勢。
所以,這位剛才幹什麽生氣?
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