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安眉頭緊緊的皺着,看着斜風,臉色很不好看,好半響才問道:“她拔你簪子幹什麽?”
“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覺得奴婢現在侍候了太子殿下,曲四小姐不開心了。”斜風繼續哭道。
“真是無禮!”裴洛安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怒意,一個小小的侍郎之女,眼下也敢這麽冒犯自己了?
“奴婢也解釋了,說奴婢現在是太子殿下的人,并不是什麽侍二主,可曲四小姐就是不聽,還讓丫環打了奴婢兩巴掌,當時整個季府的下人都看着,奴婢自覺害得殿下沒了面子,恨不得當場撞死在那裏,可想着總得回來禀報殿下,這才留了性命下來。”
斜風一邊哭,一邊道,“既然現在殿下回來了,奴婢現在自願以死來保全殿下的體面。”說着搖搖晃晃站起來,似乎要撞向柱子似的。
“好了!”裴洛安的手在桌面上拍了一下,厲聲道。
吓得斜風一機靈,再不敢鬧,依舊跪在那裏哭泣。
“你先下去吧!”裴洛安冷冷的道。
“殿下……”斜風還想說什麽,卻見裴洛安的眼睛一瞪,急忙低下頭,再不敢放肆,隻能委委屈屈的道,“殿……殿下,奴……奴婢先回去了!”
裴洛安揮了揮手。
斜風站了起來,委屈的很,轉身抹了抹眼淚正要離開。
“出去之後,不許亂說,否則……”裴洛安冷聲道,眼下又有人拿季寒月的事情彈劾他,他心裏煩燥的很。
“奴婢知道,殿下放心。”斜風馬上道,說完之後小心翼翼的退到門外,站定之後抹了抹眼淚,看見門口的一個丫環嘲諷的向她笑了笑。
那是太子身邊原本的通房丫環,眼下卻被斜風奪了寵,自然是看她哪裏都不順眼的很。
見斜風在裏面吃了癟,很是高興,小步的走過來,離太子的書房遠了幾步,才上下打量了狼狽不堪的斜風幾眼:“怎麽了?太子殿下要爲你出氣了?爲你對付太子妃的表妹?”
“跟你有什麽幹系。”斜風不甘示弱的冷聲道,她同樣看這個通房丫環不順眼。
“怎麽沒有關系,倒是聽了一場好戲,在裏面哭成這個樣子,也不見得殿下對你有半點憐惜,看起來這寵啊,也就是這麽兩天,說不定還是看在已故的太子妃的份上的。”丫環手揚了揚,仿佛在趕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朝着的方向卻是斜風的方向。
氣的斜風渾身顫抖,但又有種被說中心事的心虛,太子殿下對于她真的有寵嗎?别人不清楚斜風真的很清楚。
但眼下,這個地方是太子殿下的書房,斜風也不敢真的大吵起來,狠狠的瞪了這個丫環一眼,轉身就走,站在一邊侍候她的丫環緊緊的跟在她的後面。
走到外面,斜風想了想,還是不甘心,太子殿下态度不明,也不知道會不會幫她出氣。
她身邊能拿得出手的簪子,唯有這一對是最好的,就這麽沒了,實在心疼,站在原地想了想之後,斜風又帶着丫環去找季悠然。
這一次跟之前的不同,之前的隻是敷衍的跟季悠然說兩句,眼下卻是來找季悠然撐腰的。
當然話裏的意思,也表示太子忙,把這事托給季悠然做主,讓她來找側妃娘娘訴說此事,反正方才太子殿下也的确說了這些順話,斜風不覺得她再找側妃娘娘訴委屈,求做主有什麽不對。
這原本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不是嗎?
季悠然也很煩,原本還想借着斜風的事情,讓太子殿下伸手管淩安伯府的事情,最好是太子直接下指令,把季寒月的嫁妝問題處理清楚,隻要太子下令,不管給多少,相信段夫人和季元海都不敢說什麽。
可沒想到斜風才過去又回來了,哭哭啼啼的樣子,實在是讨人厭,她又不是太子,做不得憐香惜玉,當初留着斜風也是因爲有用,眼下卻是煩燥起來,隻是冷淡的和斜風說了兩句之後,就把人給打發了出去。
段夫人那邊沒簽單子,就代表這事還沒完結,她還得想法子讓段夫人認下這事,太子已經斥責過她了,這事得加快辦。
斜風沒想到之前過來告狀的時候,季悠然好言相勸,還給了賞,眼下才說了兩句話,就讓她下去,竟是半點也不給她面子,又看到幾個跟着季悠然的丫環,臉上露出的嘲諷之色,一時間又羞又氣,卻也隻能退了下來。
憤憤然的回到自己的住處,氣的咬牙切齒,最恨的卻是曲莫影,找機會她還得找太子殿下哭訴,這事絕對不會就這麽歇了的!
斜風這裏憤憤然,心裏鼓着勁要對付曲莫影,曲莫影那裏卻是深知她的性情,知道以斜風的性子必然會說一半,瞞一半,隻說對她有利的,她必然得無辜,那就好!
事情會扭屈一大半,把真正的事故原因掩去一大半後,真相就會瞞下來,至于裴洛安會不會真的因爲一個丫環動怒,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之内,就沖斜風是丫環,自己是侍郎府的小姐,還是季寒月的表妹,裴洛安這個沽名釣譽的人,就不會幹什麽!
這對簪子她就是故意拔的……
曲莫影面前放着一個竹紗盒,正是之前從越衣閣拿來的一個,翻來覆去的看了幾眼之後,再一次肯定這隻是一個赝品,但卻做的很精緻,樣式也是一模一樣,如果沒見過,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
那麽一個赝品是怎麽到了越衣閣的呢?
長睫撲閃了兩下,目光落在眼前的竹紗盒上,若有所思,她今天也問過楊姑姑,說她問了許多之前店裏的人,都說沒再看到過這個夥計,仿佛真的就消失不見了,或者說這個人已經離開了京城。
曲莫影卻知道不是,這個人必然是在的,隻是躲在一個自己找不到的地方,這個人是這個竹紗盒的關鍵,也是越衣閣出售過貢品的關鍵。
這種事情如果沒人翻出來,那就是小事,但如果翻出來,越衣閣必然是保不下來的,也幸好那個時候掌店面的是于氏,就算這事查下來,也不會查到自己的身上,就是這家鋪子必然會查封。
于氏真的敢做這樣的事情?
就算于氏再貪心,她也沒那麽大的本事,弄到這種貢品,況且還賣了好幾年,之後才收的手。
爲什麽收手?又怎麽收的手?爲什麽會放在曲府的鋪子裏?跟曲府的誰有關?那些不見的帳本去了哪裏?落到誰的手上嗎?
曲莫影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柔嫩的手指按着竹紗盒的一處,若有所思,總覺得有一根無形的線,從她的前生勾到這一生。
就算是曲府,看起來隻是内院的紛争,卻讓曲莫影品味到幾分刀光劍影的犀利!
曲府,宮闱,曲太妃?還是其他妃子?或者是其他妃子的娘家?
細想起來,最不可能的就是曲太妃,那麽又是誰?
曲志震嗎?
比起于氏,曲莫影覺得曲志震才是最可疑的一個,但又查無證據。
她這個便宜父親,跟她的關系并不怎麽樣,和她也不親近,就算是她想查證什麽,也到不了曲志震的面前,就更增添了查到直相的難度。
“雨春,收起來吧!”曲莫影的手指終于從竹紗盒上面放了下來,輕輕的點了點桌子道。
雨春過來接過竹紗盒,小心的收了起來。
雨冬這時候從外面回來,拿了晚膳過來,曲莫影頭還是覺得暈暈的,也沒多大胃口,稍稍用了一些之後,便讓兩個丫環撤了下來。
雨冬收拾完之後,看到院門外燕嬷嬷從外面進來,一臉的沉重,上前行了一禮。
“小姐用過晚膳了嗎?”燕嬷嬷看了看正屋亮着燈,問道。
“小姐已經用過了。”雨冬答道。
燕嬷嬷猶豫了一下,對雨冬道:“你去禀報小姐,就說我有事要見小姐。”
雨冬點了點頭,轉身進去,不一會兒走到外面對燕嬷嬷道:“燕嬷嬷,小姐請您進去!”
對于這位宮裏的女官,雨冬還是保留着一絲尊敬的,至少這個燕嬷嬷到了府裏來之後,也幫過小姐的忙,就沖這一點,雨冬覺得燕嬷嬷還是不錯的。
燕嬷嬷對她點了點頭,一臉沉重的進到屋子裏。
屋子裏曲莫影沒有紮眼紗,她現在的容色對于燕嬷嬷并不陌生,她知道燕嬷嬷私下裏已經看到過她放下眼紗的樣子,這時候也沒有再束起來。
見坐在屋子裏的曲莫影坦然的睜着一雙明媚的眼睛,看着自己進來,燕嬷嬷一怔,往日裏她雖然偷偷看到過這位曲四小姐的容色,但也隻是這麽偷偷的看到幾眼,卻沒有這麽正面對上的時候。
曲莫影的眼睛長的極好,明媚的眸子,眼眸看起來比别人濃黑了幾分,卻顯得黑白更是分明,清冷的時候若盈盈的清水滑過,純淨清透;待得微微一笑,卻又柔媚嬌豔,眼角帶起的一抹自然的淺紅色,勾出傾城媚意,眸色氤氲若霧。
原本她的五官就極精緻,就算是掩在眼紗下面,也讓許多有見識的人感應到她長的極好,但待得取下之後,才會明白這樣的容色又豈隻是一個“好”字,可以形容,傾城國色,說的不過如此……
燕嬷嬷再次品了品心思,從心裏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迎上了這位曲四小姐似笑非笑的眼神,而後緩緩的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