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走幾步到景王消失的轉角處一看,竟然不是路,隻有一片荒蕪的怪石,黑夜之走,行走不便。
曲秋燕沒想到看到的這麽一幕,她就算想走,也走不過去。
“曲侍郎府上的三小姐?”對面的人已經看到了這邊,當先的人認出了曲秋燕,冷聲道。
曲秋燕一看,立時慌的臉色煞白,居然是淩安伯府的那位太夫人。
季太夫人對曲秋燕沒有半點好感,或者說曲侍郎府上的就沒什麽好感,之前看起來是曲莫影幫了她,她才對曲莫影和言悅色不說,還特意的送了禮過去,表示感謝。
上下打量了曲秋燕幾眼,看她眼角還有淚痕,又一臉慌亂,再看看黑幽幽的過道處,不知道是通往哪裏去的,但很明顯這麽荒蕪的地方,不應當是一位世家小姐應當過來的,這般時分,哪家守規矩的小姐會出現在這麽偏的地方,看着這樣子又很是讓人懷疑。
一個婆子對季太夫人低語了一句,季太夫人的目光又偏向那一處零亂的地方,方才的婆子是個眼利的,居然說方才似乎遠遠的看到這裏有人過去。
這位曲三小姐私下裏幽會男子!
“見過季太夫人。”曲秋燕這時候逃無可逃,隻能定了定神,側身爲禮。
季太夫人冷哼一聲:“曲三小姐這個時候到這裏來,莫不是來見什麽人,卻又不願意府上的太夫人知道?”
怎麽看這位曲三小姐都象是私下偷會情郎的模樣,季太夫人越發的鄙夷起來。
揮揮手,不耐煩的道:“曲三小姐不必跟我解釋,我不是你們府上的太夫人,曲三小姐自便吧!”
竟是沒容許她辯解兩句。
曲秋燕又羞又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不得不看着這位季太夫人進了佛殿,咬的唇角幾乎溢血。
“曲三小姐,我有一事要跟你說,你以後要想算計誰,跟我沒什麽,必竟你是曲府的小姐,我是季府的太夫人,但是請曲三小姐不要誤傷他人,若再有這次的事情,别怪我不給你們府上的太夫人面子。”
季太夫人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過身冷聲道。
曲秋燕被季太夫人說有眼眶溢淚,無地自容,用力的掐着青菊的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跟季太夫人對上沒有任何好處,這個時候隻能忍,甚至連解釋都做不了。
這種無力感讓她又是憤恨,又是怨恨,都是曲莫影那個賤丫頭害自己到這個地步的。
曲秋燕這樣的人,從來看不到她算計别人的事情,覺得曲莫影被她算計是理所當然的,而曲莫影反抗,就是天理不容。
“小姐,疼。”青菊終于忍不住,低聲哀求道。
“沒用的下賤貨。”曲秋燕又用力的狠狠的掐了幾下,才放下手,轉身離開。
她得馬上回去,如果讓祖母知道自己偷偷的跑出來見景王,怕又是一場風波,再惹事,就算是父親也護不住自己了,最主要的是景王沒有給她預期的正妃之位,讓她失了靠山。
佛殿的大門橫梁上,裴元浚身子懶洋洋的靠坐在那裏,曲莫影臉色雖然吓得慘白,卻緊緊的拉着他的衣裳,一動不動的半倚着他,她不敢動一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下來。
這個時候摔下來,摔個半死不說,還壞了大事。
這會見季太夫人進到裏面,對着佛像上面恭敬的磕頭,才壓低了聲音,湊到裴元浚耳邊低聲問道:“季太夫人怎麽過來了?”
季太夫人信佛之事,她上一世就知道,但卻從來不知道她會半夜三更,特意的到這麽偏的佛殿來祭拜,以季太夫人之前的行爲看,她當時吓個半死,這個時候怎麽敢帶着人出來,不應當緊緊的抱着被子,一動也不敢動的嗎?
“你先看着。”耳邊是裴元浚的聲音,帶着些些笑意,甚至還惡意的對着她的耳垂吹了一口氣,曲莫影一驚,差點從橫梁上面摔下來,緊緊的抱住裴元浚,才緩住自己的身子。
裴元浚悠然的坐在那裏,雙手惡意的放置在一邊,沒有絲毫要拉曲莫影一把的意思,看着曲莫影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唇角勾起一抹潋滟的笑意。
佛殿裏,太夫人對着當中的佛像念念有詞,又是磕了幾個頭。
幾個婆子退到了門口,昏黃的大殿下獨留下季太夫人一個人。
季太夫人的聲音也大了幾分,曲莫影用力的去聽,隻依稀聽到:“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我兒切勿逞兇惡……寒月好好的在天上……享福……”
曲莫影極是無語的看向還在喃喃自語的季太夫人,看她拿出一本佛經,和小的木魚,開始念起了經文。
往生經,超度鬼魂上西天極樂之境。
唇角勾了起來,細眯了眯眼眸,眸色一片幽冷,她懂了,太夫人這時怕惡鬼纏身,特意出來念往本經,至于爲什麽找到這麽偏的地方,自然是不願意讓人知道。
季寒月和爹爹的死,有着莫大的因果,這位上一世的祖母既便不清楚,應當也能猜想得到,所以才會這麽心慌,才會之前被自己吓住了。
季太夫人念的結結巴巴的,最後念完又對着佛像求了求安全,滿府的安全,這才起身,等在門口的婆子聽到裏面的聲音,進到裏面扶着她稍稍休息一下,然後提着燈籠離開。
大殿裏又隻有昏黃的燈光,安靜的看到當中的香煙上袅袅清煙,看得出人才走離開。
裴元浚抱着曲莫影從上面跳了下來,曲莫影扶着裴元浚站穩,然後緩步走到佛像前面,看着形象有些猙獰的佛像,閉了閉眼睛,用力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道:“我們走吧!”
“怎麽不高興?”裴元浚挑了挑眉眼。
“沒什麽不高興,也沒什麽高興的。”曲莫影淡淡的道。
“那可真是枉費本王一片心意了。”裴元浚懶洋洋的道。
“何意?”曲莫影不解的回過頭去看裴元浚。
“季太夫人能找到這麽偏的佛殿,自然是本王幫的忙,曲秋燕,也是本王的意思才到這裏來。”
裴元浚似笑非笑的道。
所以方才看到的這些鬧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裴元浚有意爲之,極是無奈的側身一禮:“多謝王爺。”
“就這麽謝,沒一點誠意?”裴元浚看着她在燈氏下顯得極是柔媚的臉,慵懶的問道,“要不要去看看景王在幹什麽?”
“不用,景王如何跟我無關。”曲莫影搖了搖頭,果斷的道。
裴元浚忽然笑了,頗有意味深長的道:“不想知道景王和劉藍欣的下文?”
景王的事情,曲莫影并不想知道,但這位小姐的事情,卻跟她息息相關,不由的微微頓了頓,然後問道:“劉小姐還會回來嗎?”
“自然是會的。”裴元浚笑答道,俊美的眉眼在燈光下透着幾分妖娆之色,無端的讓人覺得所謂公子世無雙,說的便是他這麽一個人吧。
這話很有一番别的意味在裏面,曲莫影原不應當問的,但想到這事可能還關系到自己,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時間長嗎?”
“不會長,路都給他們鋪下了,又怎麽會遠!”裴元浚大袖微揚,往殿門口處去,那聲音透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似乎有什麽詭異的生物,冰寒的滑過,讓人毛骨悚然。
曲莫影忽然不知道應當怎麽說了,水眸眨了眨,覺得這些事情跟她還很遙遠,她眼下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算一步,那種家國大事,她不應當管,也管不了,至于将來?她有什麽将來嗎?
心裏這麽一想,忽然擡起頭來,正想說話,裴元浚忽然回了頭,正對上她那雙媚麗的眼眸,微微的挑了挑眉:“怎麽,有話說?”
曲莫影果斷的搖了搖頭,輕輕的抿了抿嘴。
“既然無話,就跟本王走吧!”裴元浚伸手指了指門外。
曲莫影卻是停住了腳步:“王爺,我不必過去了,再回去出來恐怕讓人看到。”
“你不要眼紗了?”裴元浚指了指她的臉。
曲莫影下意識的一摸臉,這才反應過來,眼紗還落在那院子裏,“雨冬那裏可能還有。”
她出行的時候,身邊的丫環每人都會多帶一條眼紗,以防不備。
“過來,本王替你拿了。”裴元浚道,伸手從寬大的袍袖裏摸出一條眼紗,可不就是曲莫影之前落下的那一條。
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到他手裏的。
那爲什麽還讓自己跟他走?
曲莫影下意識的看向裴元浚,卻見裴元浚也在看她,一張玫麗的臉上,笑容清雅,頗有幾分意味深長的意思。
曲莫影還以大方的笑意,緩步上前走到裴元浚面前,緩緩的閉上眼睛。
光影下,嬌媚的少女微微的閉着眼睛,長長的眼睫安靜的搭在眼簾上面,五官清麗絕美,微微有些不安,她一雙深幽的眼睛時不時的會動一下,引得上面的眼睫似乎都帶了幾分警惕,既便是閉着眼睛,也能感應到她的不安。
而她偏偏就這麽安安靜靜、大大方方的站在他的面前,既便是警惕、慌亂,也一往無前,沒有一絲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