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殿内走的差不多了,裴青旻才擡起頭,蒼白的臉上帶着一絲笑意,目光落在曲莫影的臉上,長長的眼紗依舊掩去了她大半的容色,看到的肌膚如玉,唇角不濃不淡,平靜而淡然。
“曲四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裴青旻溫文爾雅的道。
和方才裴玉晟氣急敗壞的表現完全不同。
“四妹妹,我去看看二妹妹和三妹妹。”曲雪芯柔聲道。
曲莫影點點頭,目光不驚不懼的迎向這位魏王。
曲雪芯帶着丫環下去。
“曲四小姐,能說說是怎麽回事嗎?”裴青旻微微一笑,客氣的伸手往對面的椅子一引,示意她坐下說話。
“我也不清楚。”曲莫影含笑搖了搖頭,她要說的話不多,不必坐下來說,“那一日兩位殿下到我們府上,聽說當時在園子裏走,應當看到我跟二姐的争執,但其實那日我是被二姐攔着請過去的,我很意外,更意外的是二位殿下會突然之間過來。”
“當時不知道二姐是何意,正巧殿下來,爲了自保,就特意見了殿下,隻想提醒殿下一聲,這事看起來更象是要算計殿下的。”
曲莫影緩聲道,沒有半點掩飾,該是她知道的,一點也不拉下。
“二姐讓我帶她進宮,我怕出事,沒應,二姐當時差點把我推下荷塘,但也可能把她自己推下去,殿下看過來,是不是覺得二姐極可憐?在受我欺負?這若是二姐出了事,第一感應也應當是我想害二姐吧?對二姐自然是比較憐惜的。”
“宮花是三姐姐給我的,早早的便給了我的,這事隻有三姐姐清楚,而後二姐姐特意來向我借宮花,之前出門的時候,二姐姐又特意留下來陪我,我走在最後一個,走到那處也是二姐姐提議說累了,休息會,至于茶是沒喝,但那茶水聞多了頭暈,我很暈……”
曲莫影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看了雨冬一眼,雨冬從懷裏取出了一塊帕子,淡淡的香味,“殿下可以看看這帕子,這是二姐姐當時丢在桌下的,就在喝茶的時候,如果殿下不信,可以直接去問二姐姐。”
曲莫影說完向着裴青旻行了一禮,而後便帶着雨冬離開,至于這接下來的事情,就跟她沒有關系了。
事情她已經說的清楚,甚至還可以去查,這塊帕子之所以沒跟茶壺、茶杯一起消失,也是因爲雨冬早早的就撿走了。
帕子上的香粉其實也不是最重要的,合着茶水的味道,才是讓人昏眩無力的。
當然宮花上面抹的就是兩種藥粉合起來的,隻不過宮花的時間長了,有些淡了,并不是很厲害,除非象裴青旻這種身體本來就弱的,否則影響不大,這也從另一方面證明了,原本要算計的是裴青旻。
看着曲莫影纖瘦的身影緩步離開,裴青旻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前因後果,他其實在當時就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個好二哥,不可能會誰在這種時候算得那麽清楚。
他上次去曲府和這次過來這裏,都是因爲裴玉晟。
說這一處有一株特别的異種牡丹開了,在這個時候開,又加上異種的,才引得裴青旻走了這麽一趟。
現在看起來,果然是裴玉晟算計好的,目地應當就是要把那位曲二小姐送進自己府裏,順便再把這事推到這位曲四小姐的身上,事情是曲四小姐算計的,受害的是曲二小姐,再想起曲二小姐那日被欺負的可憐樣,自己說不得就讓曲二小姐進門了?
至于茶杯茶壺,自然也是裴玉晟讓人收的,所以不想讓曲太妃再查下去。
“哧”的笑了一聲,裴青旻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自己的二哥這一次也算是偷雞不着失把米。
這事看起來那位曲三小姐也有份,否則不可能會這麽激動,甚至還動手打人。
“回去吧。”搖了搖頭,裴青旻站了起來,扶着小内侍的手,這接下來的事情跟他沒有關系,他身體不好,熬不起的,特别是這種事情,至于女人,這麽居心叵測的女人還是進二哥的王府比較好,他身體弱消受不起……
“都走了?”内殿深處,曲太妃斜斜的躺着,微微的閉着眼,閉目養神中,和之前又氣又惱的樣子,完全不同,看着就象是個沒事人似的。
“都走了,魏王走的時候還讓人去搬了輪椅來,說有些難受,太醫是跟着他一起走的。”宮女在内殿的暗影中禀報道。
“那個宮女處置了吧,背主的人不必留下來。”曲太妃懶洋洋的道。
“是,奴婢知道怎麽做。”宮女應聲,知道太妃說的是那個送茶壺、茶杯的宮人,分明就是跟景王有了聯系,自家主子最不喜歡的這是這種人。
以往這宮裏也算繁華、熱鬧,最近人越來越少了,不是因爲宮裏沒有分配人下來,而是人心散了……
曲府的幾位姐妹是匆忙回到自家府裏的,見她們回來這麽快,太夫人把幾個人叫過去,知道曲彩月在宮裏出了事,太夫人氣的手腳冰涼,差點暈倒,原本知道曲彩月想方設法進宮,是想讨好宮裏的曲太妃,然後爲自己謀一門親事的。
沒想到現在居然出了這種事情。
把前因後果問了一遍之後,又問起兩位王爺是如何說的,太夫人氣的胸悶,讓人把曲彩月單獨留下,又詳詳細細的問了一番之後,然後把曲彩月直接打發回了東府,責令東府的洛氏好好教養一番,并且一定要請嚴厲的教養嬷嬷。
不管如何,曲彩月眼下是裴玉晟認下的人,這以後就算是景王府的人,想到自己的三孫女也和景王有牽扯,太夫人氣惱不已,兩姐妹一起進景王府,這叫什麽事情。
曲志震被喚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聽太夫人這麽一說,臉色也沉了下來,幾乎是面沉似水。
裴玉晟承認曲彩月的事情,幾乎就表示他不可能把曲秋燕當正室娶進門。
曲彩月雖然是庶女,但也必須是官家小姐,況且在曲秋燕妾室未明的情況下,先認下曲彩月,也對曲秋燕很不尊重。
“老二,三丫頭就這麽看中景王?”見曲志震沉着臉不說話,太夫人忍不住問道。
“母親,燕兒和景王也是情投義合的,景王數次在我面前提起燕兒,說燕兒是個出色的。”曲志震皺着眉頭,臉色很難看。
“那現在怎麽辦?二丫頭是肯定要進的,宮裏必然已經有了消息,眼下三丫頭必竟還不算數。”太夫人愁的一個頭兩個大,“總不能讓當妹妹的和姐姐一起進景王府的門吧?這讓人怎麽看我們家?”
姐妹同進一府,而且還都隻是妾,甚至可能當妹妹的比姐姐的身份高,怎麽看怎麽都覺得讓人鄙夷。
“我去問景王殿下。”曲志震也無計可施,在轉地轉了幾圈後,道。
“你去問了又如何?當初我就說了景王殿下不可能娶三丫頭的,偏偏三丫頭就一心一意的想着當景王妃,這是那麽好當的嗎?聽說柳府也在權衡此事,柳府的那個丫頭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如果她爲正,三丫頭爲側,這将來的日子不好過。”
太夫人提醒道。
這話說的曲志震一陣沉默,他頂頭上司柳尚書的事情,他怎麽會不知道,柳尚書不但自己厲害,老丈人還是齊國公,他的獨生女景玉縣君,才貌無雙,而且很不一般,之前還聽聞連太子都有想娶她爲太子妃的想法。
如果真的讓她成了景王妃,自己的女兒拿什麽跟她鬥。
曲志震一時間也很頭疼,伸手按揉了一下,“母親,我去問問三丫頭自己的意思,如果她沒那麽想進景王府,我……我就另外想法子。”
“也就隻能這麽想了。”太夫人無奈的揮了揮手道。
曲志震轉身離開,徑直往曲秋燕處而去,走半道上就遇到了曲秋燕。
“父親。”曲秋燕眼眶都腫了,看得出狠狠的哭過。
“你怎麽在這裏?”曲志震停下了腳步。
“父親,我……我在這裏等您,知道祖母一定會去找您的。”曲秋燕看起來傷心不已,在路上雙膝跪了下來,伸手拉住曲志震的衣袍下擺,“求父親爲我做主。”
“做主,怎麽爲你做主?讓你再去謀算你四妹妹?她和你有什麽仇怨,讓你這麽容不下她,到現在陰差陽錯的成了兩位王爺博弈的棋子?”
看着委屈的跪在面前的曲秋燕,曲志震忽然勃然大怒,厲聲斥道。
“父……父親……”曲秋燕驚慌起……
“你不會以爲我什麽都不知道,又想在這裏自辯,說這事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吧?”曲志震擡腳把曲秋燕踢了一個跟頭,臉色陰沉的幾乎滴水。
這一刻曲志震的反應吓到了曲秋燕,她還從來沒見過父親這麽對她過,隻吓得摔倒在地,哭的起不身,隻是哀哀的道:“父親,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