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安掃了她一眼之後,便帶着季悠然大步往外走。
肖氏急擡頭,想跟季悠然說香姨娘的事情,卻見季悠然的目光轉過來,無聲的搖了搖頭,肖氏急忙住了嘴,眼睜睜的看着太子帶着自己的女兒揚長而去,一時間手足無措。
太子和季寒月訂親的早,以往也是常來常往的,對于季府的幾位長輩,也向來尊重,每每上門的時候都會派人送禮,既便是遇上了,也是笑語相迎,還從來沒有這麽冷厲過,方才那一眼,看得肖氏手腳冰涼。
原本想從女兒那裏得到求助,眼下這會卻是求助無能。
站了一會用力的跺了一下腳之後,急轉身去找季永安商量事情,香姨娘還是盡快找回來才是,一會她就派人去接香姨娘,淩安伯的棺椁還在靈堂上放着,這就是最好的一個理由,她就不信曲莫影敢做天下大不違的事情,真的把香姨娘護着,不讓她過來。
“來人。”肖氏停下了腳步,這事宜早不宜遲。
“夫人。”身後的一個婆子急忙上前。
“去曲侍郎府,求見侍郎大人,就說讓香姨娘回府,府裏等着她給伯爺守靈。”肖氏冷冷的道。
她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方才是因爲太子拉着季悠然走的态度,失了神,這時候定了定神,立時清醒過來,這事可能在曲莫影那裏撞牆,但那位曲侍郎應當不是這麽不知輕重的人,必然能出手阻止女兒不當的行爲。
“是,夫人,奴婢馬上去。”婆子應聲退下,往曲侍郎府去。
肖氏又站了一會,定了定神,這才去找季永安。
這事還得好好商量一下,無論如何,她不會同意讓那個庶子承繼爵位的,她有種預感,這次自己如果松了一下口,這位置就跟自己親生的兒子無關了。
自己的兒子才是嫡子,才是整個府裏用心養大的貴公子,憑什麽讓一個下賤之人生的兒子,占了先。
隻是她還是估錯了曲莫影,如果帶香姨娘回府,的确是明不正、言不順的,當時那種情況下,也是因爲季太夫人被她纏的煩了,隻想把她打發,而且香姨娘對她沒有用處,才會允許曲莫影帶走。
如果季太夫人還魂過來,必然會知道這行爲是極不妥當的。
況且就算季太夫人不想見香姨娘,肖氏也不會放過,必然會讨要香姨娘,對于曲莫影來說,她沒有更合理的理由把人留下,但她也是早想好了對策的……
曲府的馬車從淩安伯府離開,沒回曲府而是去往京兆尹衙門。
馬車裏,曲莫影坐着,對面坐着的是周嬷嬷和香姨娘。
周嬷嬷之前也跟着她入了淩安伯府,她在淩安伯府這麽多年,對于淩安伯府的一切當然熟悉,偷偷的就進了淩安伯的舊居,把曲莫影寫下的信偷偷的放到了曲莫影指定的地方。
今天是淩安伯大葬的日子,這裏是淩安伯的舊居,也沒有什麽東西,自然不會有人守着,甚至于前面忙,該走的人都走了,周嬷嬷很順利的就進了門,也找到了曲莫影說的地方,放下信,又取走了大部分的信件,就悄悄的離開。
之後就一直躲在馬車裏,等着曲莫影回來。
“小姐,這些都是淩安伯抽屜裏的信,但這裏面還有一件東西,老奴也取了過來。”周嬷嬷取出了一疊信,信的最上面放置着一個厚重的匣子,上面挂着一把鎖。
曲莫影從周嬷嬷的手中接過匣子,手往下沉了一下,居然還很重,似乎這匣子是實心的似的,曲莫影不提防之下,差點沒拿住。
待得拿穩,仔細的查看了起來,最後得出結論,這個匣子她沒有見過,乍看起來很簡單,沒有一絲花紋,但卻在拿到手裏的時候,卻在每個角上看到一絲雲紋,在另一邊還有一個很隐僻的虎頭,很淺,雲紋虎頭合在一處,似乎喻意什麽。
爹爹上一世有這麽一個東西嗎?曲莫影不知道,她從來沒見到過。
其實那個隐僻的藏東西的抽屜,曲莫影以前也沒見過,還是在季寒月要嫁入東宮的前一天晚上,爹爹把她叫過去,讓她看了看這個裝東西的抽屜,而當時她可以肯定是沒有這個盒子的。
爹爹當時的神情看起來就很沉重,似乎知道了一些什麽,要說什麽,隻是當時自己注意力并不在上面,也就沒發現當時爹爹的異常,爹爹也是因爲看到自己當時的樣子,才長歎一聲,之後便什麽也不說,讓自己回去。
聽說那一天晚上,爹爹書房的燈光很晚,那時她隻以爲爹爹是舍不得自己,卻沒想到,卻是見到爹爹的最後一面。
用力的眯眯眼,把所有的痛楚化爲淩厲的恨意,從瘡百洞的心口,緩緩的冰冷的流向四肢,然後又慢慢的送回來。
“雨冬,都收起來!”曲莫影道。
這個盒子是要鑰匙打開的,她沒有,她甚至可以肯定,如果她強打開的話,必然會使得裏面的東西粉碎。
雨冬沉默的接過,納入懷中。
“周嬷嬷沒看到鑰匙?”雖然知道不太可能會有,曲莫影還是多問了一句。
“老奴可以肯定沒有,留下的幾封信老奴也挑了時間最久的,而且還一封封捏過,絕對沒有鑰匙。”周嬷嬷搖了搖頭,肯定的道。
曲莫影點了點頭,爹爹既然把東西放在這裏,必然是有深意,可以說那一處爹爹隻告訴了季寒月,也是希望如果有什麽事情,通過這些告訴季寒月一些有深意的東西,但可能又怕别人知道。
如果 這一處被查到了,就隻有一個簡單的盒子,别人想知道什麽,也無從查證。
隻是爹爹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不隻爹爹命喪在那一晚,連季寒月這個太子妃,也死在東宮的臨淵閣下,甚至于那麽小的妹妹煙月,也被一并死在那一晚。
那一天晚上,看起來東宮熱鬧無比,太子大婚紅紅火火,整個京城到處可以看到一片飄紅,恭祝太子的大婚,可誰能想到季氏大房三人的血液染紅了這一片紅色。
眼底閃過一絲紅意,絲絲血色融于眼底,勾唇一笑,嗜魂攝骨。
“香姨娘,這接下來就看你了。”擡起眼,看向香姨娘,曲莫影緩聲道,壓下心頭的血腥 之氣。
“表小姐,三小姐真的出事了嗎?”香姨娘忍不住問道,她不是周嬷嬷,一直跟着的是淩安伯夫人。
“香姨娘,到這個時候你還懷疑什麽?莫不是你覺得表妹真的可能跟人私奔?”曲莫影冷聲道。
“不可能,三小姐絕不可能。”香姨娘搖頭,眼眶紅了起來。
“外面雖然說表妹暴病死了,而且還死在表姐嫁進太子府的前一天,但實際上世家中隐隐傳出的卻是表妹與人私奔,但其實表妹可能已經被害了。”曲莫影道。
有些話她不能跟香姨娘說,但有些話卻是可說的。
就如同她現在不能直接查季寒月的死因,但卻可以查季煙月的死因,是真的暴病了,還是真的與人私奔。
如果是與人私奔,私奔的是誰,又是什麽時候跟人聯系上的,去往哪裏了,出了這樣的事情,淩安伯府不可能一點不查,也不可能查的不清不楚,如果是死了,爲什麽又會傳出與人私奔的傳言,是想掩蓋什麽?
這些事情,都得有人去做,現在最合适的就是香姨娘。
一方面香姨娘可以把這事明正言順的捅出來,從最小的一件事情裏掀出這件驚天大事,一步步的爲自己前生複仇。、
而另一個方面,也是爲了護住香姨娘。肖氏和季悠然絕對不會放過香姨娘的,隻要香姨娘還留在季府,就隻有一個死局,不管是用什麽理由,肖氏和季悠然都絕對不會放香姨娘活下來。
之前是沒想到香姨娘有這麽大的破壞力,所以才會小心謀動,眼下卻是不同,香姨娘如果真的出了事,誰還能拿肖氏這位淩安伯府的季二夫人怎麽樣?香姨娘再如何也隻是一個妾室,而且爹爹也已經沒了,而肖氏還是太子府側妃的親身母親。
就這麽兩點,隻要肖氏孤注一擲動手,最後的結果就是不了了之。
香姨娘不知道連季寒月和爹爹都死在他們的手中,所以對于這些人還有些期盼,不覺得那些人會真的動手。
曲莫影不是香姨娘,她看到的是最真實,最殘酷的一面。
香姨娘的那些不切實際的枉想必要打破。
“三小姐,她們……她們真的害了三小姐?”香姨娘嘴唇哆嗦了兩下,臉色變得慘白,“她們怎麽敢,大小姐和伯爺一定會……放過她們的。”
“可現在表姐和姨父都出事了。”曲莫影泛着紅絲的眼睛看着香姨娘,平靜的讓人可怕。
“可……可是怎麽敢!”香姨娘被震住了,呐呐的隻會重複這幾個字。
“香姨娘,姨父和表姐已經沒了,眼下表妹出了什麽事,也不會有人幫她報仇,除了我們。”曲莫影毫不憐憫的再一次道,目光落在香姨娘的臉上,毫不留情的撕開香姨娘心底的最後一絲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