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姨娘早已經把生死置之肚外,聽季太夫人如此斥責,依然擡頭看着太夫人道:“太夫人,非是婢妾的意思,是伯爺的意思,而且還會上達天聽。”
太夫人的眉頭擰成了一團,恨不得給香姨娘兩個巴掌,煩燥不已,拿起桌上的茶,用力的喝了一口放下,平了平氣:“信上到底寫了什麽?”
香姨娘這次沒說話,看向一邊的幾位族老,這封信方才根本沒拿到手上,能看到信的就是這幾位族老。
其中一位族老低咳了一聲:“太夫人,淩安伯上面寫了要一個嗣子 ,以後也可以傳大房的香火,總不能在他死後,大房零亂的沒了一個人,以後也不會有人祭拜他們這一房的人了,此外還提到了季三小姐。”
“煙月怎麽了?”太夫人心頭一驚,這又是一個不能提的事。
“說當初淩安伯夫人進府的嫁妝,就給季三小姐,當初太子妃嫁進東宮的時候,就曾經留下了淩安伯夫人一半的嫁妝給季三小姐的。”族老道。
季三小姐季煙月,眼下季府早已經沒了季煙月這個人了。
“煙月,煙月……”季太夫人兩眼發直,喃喃自語了幾句。
“太夫人,表妹到底去了哪裏?姨父既然把姨母的嫁妝留了一半給表妹,自然這些都是表妹的了,當讓表妹做主,表妹是姨父的親生女兒,眼下這種時候,季太夫人還不肯說出她在何處嗎?”
曲莫影擡眸看向季太夫人,道。
“煙月已經死了,再說這些有什麽用。”季太夫人用力的按了按椅欄,怒聲道。
“可我聽說表妹沒死,隻是說不在了,而且還聽人說似乎名節有虧,但不管如何,這個時候表妹都應當出來,姨父都死了,表妹如果還在,就是姨父唯一的骨血了。”曲莫影繼續道。
她倒要看看季太夫人如何自圓其說。
“曲四小姐,這是我們府上的内務,跟你并沒有太多的關系。”季太夫人早就看曲莫影不順眼了,這會煩燥的也顧不得禮數了,直接斥責道。
“季太夫人,我隻是擔心煙月表妹的安全,這事總得查問一下才是,姨父堂堂一位一品高官,居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出事了都不知道,這實在是不應當啊!還請太夫人原諒莫影心急之罪。”
曲莫影扶着雨冬,站起,向着季太夫人深深一禮,再一次重申道:“還請季太夫人給表妹一個清白!”
頭低下,眸色一片寒幽嗜血,她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們傳到外面的話裏,隐隐含着的那些意思的。
妹妹死的那麽慘,死後甚至連名聲都沒有保全,這位曾經表示對妹妹疼愛有加的祖母,是怎麽做到平靜無波的,把髒水潑到妹妹身上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可季府的那幾個都是吸人血、吃人肉的。
“曲四小姐,煙月是真的突發急症死的。”季太夫人用力的咬了咬牙,才讓自己不失态,曲莫影說的做的很到位,這個時候她找不到她的錯處。
“表妹發急症死的,爲什麽姨父并不知道,他留下的信,表示的是表妹還沒有出事。”曲莫影擡眸,緩緩的落在季太夫人的臉上。
“那是怕他擔心此事,才秘而不宣的,不隻是他,還有太子妃那裏,也沒有說。”季太夫人沉着臉解釋道。
“表妹葬在何處?”曲莫影既然開了口,自然不會讓太夫人就這麽簡單的說過去,“我想去祭拜一下表妹。”
既然暗示妹妹與人私奔,當然不會有墳,這也是裴洛安他們的狡猾之處,沒有可查之處,就不會查到什麽,似是而非的一些話,不但不會讓人覺得淩安伯府寒涼,還會讓人覺得淩安伯府可歎。
爲了掩飾自家女子失節的事情,攪盡心力的掩飾,真掀開來,對整個季氏一族都沒有好處。
一邊的幾位族老坐不下去了,坐在首位的一位族老開了口:“這事是我們季氏一族的事情,還請曲四小姐不要插手。”
“季三小姐是我的表妹,我難道不應當去祭拜?”曲莫影冷冷的看向那位族老,臉色冷戾,櫻唇緊抿,帶着幾分讓人心悸的煞氣。
族老雖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卻感應到她的眼睛在眼紗後面冷冷的盯着她,莫名的有些心慌,這位曲四小姐氣勢實在驚人,居然讓他生出幾分心虛的意思。
“曲四小姐,這事以後再提,我們先查一下香姨娘的事情,還望曲四小姐能顧及我們季氏一族的體面。”
季太夫人必竟是見過世面的,低咳一聲,把話又拉了回來。
曲莫影臉上的冷意稍退,回眸時已經帶了淡淡的笑意,看了看香姨娘:“季太夫人,香姨娘的事情其實很好查的,隻要讓鄖郡王查,必然能查的清楚,眼下香姨娘認爲那信是真的,季二夫人認爲是假的,這才有了争議,是你們自身有了争議,鄖郡王才會查的。”
幾句話,巧妙的點出鄖郡王會查的切入口。
如果不是季府的人自身起了争議,鄖郡王就算是想插手也不便。
眼下的香姨娘是關鍵,但是這事情的緣由也是關鍵,認識不明是大家統一不了的原因。
季悠然和肖氏一房的人,現在一個都沒出現,必然是在處理爹爹留下的幾封信,生怕這裏面有一些不好的消息傳出來,這個時候沒時間過來,待得他們處理完必然會過來,眼下趁着他們不在,得讓太夫人把話說的更清楚一些。
那幾封信是她特意讓周嬷嬷留下幾封的,基本上都是留給母親的,當初爹爹在邊境的時候,寫過來的書信,母親都收在那裏,後來母親沒了之後,爹爹就把這些信收到了一起,放到那個抽屜裏。
留幾封信就是爲了拖住肖氏和季悠然,之前的話全是鋪墊,從季太夫人這裏入口是最好的。
季悠然和肖氏他們必不會想到自己一直在季太夫人這裏,也不會想到季太夫人已經松了口,打算認下此事。
否則必不會這麽放心的讓季太夫人獨自一個人處理這些事情。
這話提醒了季太夫人,她現在最怕的就是鄖郡王插手這事,鄖郡王手下的西獄聽說隻要是活着人進去,沒有問不出來的,有些甚至是死了,聽說這位鄖郡王都能讓他“開口”,西獄門口既便是晴天白日走過,都讓人覺得陰風陣陣。
季太夫人呼吸沉重了幾下,心裏有了主意,不就是爲大房找一個子嗣嗎?找就找吧,反正都是自己的孫子,在哪一房有什麽關系。
這以後爵位也是自家的,又不可能會落到别人家府上去,又何必爲此事招來鄖郡王這個修羅王。
“曲四小姐,季府的事情自有季府會查,香姨娘跟着越氏進的門,進門之後又一心侍奉越氏,越氏過世之後,又在佛堂裏拜祭,這麽多年一直在佛堂,心思良善,既然她說的,自然是真的。”
季太夫人低咳了一聲,對香姨娘進行了肯定,并且認爲她說的話是真的。
幾位族老們看了一眼之後,連連點頭,他們也覺得不錯,誰也不想跟鄖郡王這位煞星扯上關系,雖然說是淩安伯府的事情,但後來扯上季氏一族了,就不免扯到他們的身上,這要是把他們帶到那位鄖郡王面前,恐怕這幾位都站不穩。
能不去見還是不去見的好!
這位不但有惡名,而且還有聖寵,聽聞皇上對他言聽計從,如果惹得他不滿意了,滅了你滿門,皇上可能都不會說什麽話的。
心裏這麽想的,聽季太夫人松口,一個個如蒙大赦,點頭不已。
“太夫人覺得香姨娘說的話是可信的?”曲莫影輕皺柳眉,問道。
“自然是可信的。”這話如果是别人說的,季太夫人還不會回答的這麽果斷。
“季太夫人真的要爲姨父找一位嗣子?”曲莫影挑了挑眉,既便看不到她的眼眸,也能感應到她的驚訝。
“既然是永明的意思,我自然會按照他的意思去做,難不成他堂堂一位建威将軍,還不配擁有子嗣嗎!”太夫人冷哼一聲,見曲莫影驚訝,越發的不悅起來。
“太夫人果然公正,莫影在這裏謝過太夫人。”曲莫影側身一禮,而後目光落在香姨娘的身上,“能不能求太夫人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季太夫人警惕的道,隻要是曲莫影說的她都不喜歡,這次曲四小姐很讨人厭,這是季太夫人心裏所有的想法,能讓這位曲四小姐早些離開,她是願意稍稍讓一些步的,這位曲四小姐實在是難纏。
“我母親當日留給我一些東西,但我現在已經不清楚,有些事情香姨娘倒是知道一些的,能不能今天暫請香姨娘往曲府走一次,幫我理理哪些是母親的嫁妝。”曲莫影臉帶羞澀的道,“越氏在京中的舊人不多,唯有香姨娘可能幫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