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起靈的時候,靈堂裏這個時候除了香姨娘并沒有其他人,連那日的季府兩兄弟也沒看到,不知道是去了哪裏。
兩個人居然都沒看到。
季元興不在,必然是因爲季悠然在,可能在商議什麽,這是季悠然這幾天第一次回府,肖氏有事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商量,最重要的必然就是爹爹相認子嗣的事情,能在這個時候按下,這以後就可能出現變故,最後被拖的不了了之。
必竟爹爹已經不在,季寒月也沒了,一個妾室的話,又怎麽敵得過季府的其他人。
季元海不在的原因是因爲季元興不在吧?肖氏那裏必然不願意季元海成爲嗣子,她自己親生的兒子才是将來要承繼爵位的那個,又怎麽能便宜了庶子,這個關鍵時候,更不會允許季元海往香姨娘身邊靠過來。
目光落在火盆子上面,心頭冷笑,這爵位若是不能落到季元海的手中,她就算是毀了這爵位,也不會讓他落到季府二房的頭上。
二房的所有人害了爹爹,害了季寒月和妹妹,她又豈會放過他們!
紙錢落下,火焰竄起來很猛,但她面前卻一片寒涼,心中空洞,沒有溫度的悲涼絕望。
門口有腳步聲傳來,曲莫影擡頭看到的是肖氏帶着季悠然和季元興走了進來,季永安也出現了,此來還有幾個季府一族的族人,以及一些關系較近的親戚,有許多都是曲莫影認識的,甚至以往還都是奉迎着她的,隻是如今都圍在季悠然的身邊。
涼薄一笑,櫻唇微勾,如果不是重生,她還真不會看到眼前精彩的一幕。
有下人進來準備杠起棺椁,棺椁動了動,正準備起行,忽然外人一個管事匆匆的進來,向着季永安面前禀報道:“二爺,鄖郡王府來人。”
“什麽?”季永安一驚,急忙瞪眼問道,“誰來人了?”
“鄖郡王府來人了。”管事的抹了一把汗道。
“快,快請進來。”季永安急忙道,拎起衣袍的一角就往外走。
曲莫影擡眼看了看季永安焦急惶亂的背影,眸底一片嘲諷,也沒問是什麽人,就直接出去,季永安還真是沒用,怎麽看裴元浚也不可能親自過來。
果然,一會跟着季永安進來的就是裴元浚身邊的吉海,帶着幾個小内侍,進到裏面之後,先是恭恭敬敬的上前點了幾柱香,然後居然還恭敬的行了幾禮,之後才轉身對季永安道:“我們王爺吩咐奴才多上三支香,說淩安伯一生英雄,我們王爺甚是佩服。”
“是,是是!”季永安連連點頭,陪着笑臉,甚至連話也沒聽清楚,就接茬道:“應該的,應該的。”
吉海又上前敬了三柱香,依舊恭敬不已。
季永安陪在一邊,季悠然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如果來的是鄖郡王,季永安這幅模樣也說得過去,必竟很少有人在這位鄖郡王面前能保持得住心境的,但眼前的必竟隻是一個内侍,就算是鄖郡王的貼身内侍,那也是内侍,是一個下人,季永安這麽失态恭敬,實在是讓季悠然喜歡不起來。
再怎麽說他的身份也是自己這個太子側妃的父親。
掃了季永安的面子,就是掃了她的面子。
低咳 一聲才想說話,卻見母親肖氏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說話。
季悠然悻悻的閉了閉嘴,臉色陰沉若水。
“這位公公,妾身求鄖郡王給伯爺做主。”香姨娘突然之間從一邊竄出來,撲向吉海,把吉海吓了一跳,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内侍,急忙沖過來,擋在他前面。
曲莫影也吓了一跳,她之前讓香姨娘是找接下來的時候,棺椁起行的時候,撲到棺椁前,替爹爹求子嗣,依照自己接下來的步驟一步步的把聲勢鬧大,最後把這事呈到皇上面前,隻要皇上看到爹爹的那封“遺書”,必然會同意給父親繼承嗣子的。
但這個時候香姨娘找上吉海,卻是她的意料之外,但随既她也不得不爲香姨娘點頭,這個法子其實比沖到棺椁前面,更有作用,必竟吉海現在代鄖郡王表現出來的,是對爹爹的善意。
比起其他人,很明顯這位鄖郡王的份量更重,既便是個内侍,也可以把事情傳到鄖郡王面前,隻要這位鄖郡王插了手,這事就算是十成十了。
香姨娘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在這個時候沖出來,曲莫影扶着雨冬的手緩緩的站了起來,目光透過眼紗灼灼的落在吉海的身上。
吉海被吓了一跳之後,看到是一個滿身孝服的女子撲過來,知道跟淩安伯有關,當下揮了揮手,兩個内侍退後,他的目光掃過緩緩站起來的曲莫影,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聲音溫和的問道:“你是誰,想說什麽?”
“來人,把香姨娘拉下去,免得她胡言亂語驚擾到了貴客。”肖氏穩不住了,站出來大聲的道。
她身後出來兩個粗使的婆子,惡狠狠的過去,就要拉香姨娘。
肖氏早就準備好了人手,就是怕香姨娘不肯甘歇,方才她和季悠然商量好,一定要找機會把香姨娘拉下去,免得她又鬧出什麽事情來。
這幾日香姨娘一直守在靈堂,安安靜靜的也沒鬧事,就算是想動手,也沒有理由。
眼下這個時候香姨娘沖出來,肖氏急忙讓自己的人手上前。
兩個粗使婆子手已經拉住了香姨娘的手,正待往下拉。
“公公,求公公替婢妾向鄖郡王求求,幫幫我們伯爺,伯爺他一生英雄,以往也是最敬鄖郡王,眼下他能求的隻有鄖郡王,還望公公轉告鄖郡王,幫幫我們伯爺。”香姨娘一邊掙紮一邊大聲的哭道。
兩個婆子拖的用力,使勁的往下拉,她沒掙紮住,被拖的往後。
眼看着就要被拉出去了。
曲莫影看了看吉海,抿了抿唇角,正待上前,卻見吉海臉色一沉,“慢着!”
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内侍上前,走到兩個粗使婆子面前 ,也不動手,隻陰陰的盯着兩個婆子,兩個婆子哪見過這陣勢,吓得一哆嗦,手一松,急忙轉身到另一邊的肖氏。
香姨娘的手得以解脫 ,急忙上前幾步,哭倒在吉海面前:“求公公請鄖郡王幫伯爺一把,看在伯爺一心爲國,忠誠不二,而我們二小姐又……又是……”
香姨娘說到這裏泣不成聲。
曲莫影握緊的手放松了下來,臉色放松了下來,扶着雨冬站定腳步,靜靜的觀看事态的發展。
“香姨娘,不可胡言亂語。”一聽香姨娘的話,肖氏大急,上前兩步急斥道,然後又陪着笑臉對吉海道,“這位公公,這是大伯的一個妾室,之前一直因爲腦子不清楚關起來,這次因爲大伯不在了,才放出讓她守了兩天靈,沒想到居然又犯糊塗了,沖撞了公公,實在是我們的不是,來人……”
肖氏正待想再喚人過來把香姨娘拉走,卻見吉海搖了搖頭,淡淡的道:“季二夫人還請先等等,既便是伯爺留下的意思,還是聽聽的好。”
“吉海公公,這事原是我們的家事,既便是郡王爺在這裏,也不應當管這種事情,理會這麽一個神智 不清的妾室吧。”見吉海居然真的要插手了,季悠然真的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冷冷的道。
“奴才見過季側妃。”吉海似乎才看到季悠然似的,轉過頭向着她行了一禮。
季悠然緩步過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形容之間自有一番得體的氣息,“吉海公公多禮了,這是我們的家事,方才太子殿下也過來了,隻是殿下身體不好,現在在一邊休息。”
“季側妃,這事太子殿下已經管了?”吉海挑了挑眉毛問道。
“這事原本就是太子殿下的事情。”季悠然頭微微仰起,既便她怕鄖郡王,但也不會怕一個内侍。
“那太子殿下的意思呢?”吉海想了想,又問道。
“太子殿下是什麽意思,自然也不是随便能問的。”季悠然淡冷的笑道。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咱家回去禀報我們王爺就是。”吉海笑嘻嘻的道,話說的很是婉轉。
曲莫影唇角一動,眼底閃過一絲緊張,伸手推了推站在一邊的雨冬,雨冬會意,扶着她往棺椁方向走過去。
這意思就是不再管這事了?香姨娘大急,她方才以爲沖出來,把事情捅出來,既然這位鄖郡王對伯爺這麽恭敬,必然會願意幫一把的。
沒想到季悠然一出現,鄖郡王府的這個公公就啞了。
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了,看向肖氏身後的兩個婆子又要過來,香姨娘咬了咬牙,凄聲道:“伯爺,妾身不能幫您實現遺願,他們逼迫太甚,妾身無能爲力,願陪伯爺于地下謝罪,原想讓伯爺了了心願,免得伯爺孤凄無後,以後連個祭典的人都沒有。”
香姨娘說着,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閉眼往面前的棺椁前狠狠的沖過去。
去勢如虹,可見是一心一意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