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莫影上了軟橋,一路往府門口停着馬車的地方而去。
待下了軟橋,上了馬車,馬車轉了一個彎,并沒有直接回曲府,卻往一條主街過去。
主街上也和太子府一樣,一片雪色,白幡招搖,哭聲時不時的傳過來,季寒月的靈柩雖然出了城門了,但還是有哀聲傳來。
隻是這哀聲落在曲莫影的耳中卻是濃濃的嘲諷。
東宮的人都已經借着太子妃大喪的借口,各自尋求樂子去了,倒是不相幹的人還在落淚,人情世故可見一斑。
馬車在一處茶樓停了下來,曲莫影戴上帷帽扶着雨冬下了馬車。
她的腳是扭了一下,這時候倒還好,隻是腳下微點,有些不敢夠力罷了,藥膏用了之後,不受力的時候,也還行。
沒有上樓,隻在下面找了一間包間。
今天太子妃大喪,茶館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往日裏很急促的包間許多也空了出來,曲莫影帶着雨冬找了一間對着大街的包廂進去。
夥計送上茶水之後,便退了出去。
曲莫影坐下,目光落在對面的鋪子上。
很巧,這家茶館就在對面兩間鋪子的當中。
這兩間鋪子,一間是金飾店,一間是衣飾店,兩間鋪子看起來象是一個主人家似的,建築的風格相仿,高低相仿,既便是挑起的檐角也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吞天獸,和兩顆滾珠。
但曲莫影卻知道,這兩家店鋪的東家不是一個主人。
東邊的金飾店現在是太子府的吧,或者說的準确一些,應當是落在季悠然的手裏,充當了季悠然的嫁妝,當初季悠然進東宮的時候,匆匆過去,連個儀式也沒有,更不可能有什麽嫁妝。
至于西邊的那間衣飾店,應當是落在了于氏的手中,于氏在曲府落勢,但并不代表于氏手裏的東西全挖出來了,依舊掌控在她的手中,也可能現在在曲秋燕的手中,甚至可能還打算以後給曲秋燕當嫁妝。
曾經這兩家鋪子,一家是淩安伯夫人的嫁妝,一家是曲二夫人的嫁妝,眼下都落入他人之手,而且還是含冤落入。
主子易主,店鋪卻依然興盛。
“小姐,這兩家鋪子有什麽不對的嗎?”雨冬見她頻頻的看向對面的兩家鋪子,卻沒說話,忍不住問道。
“一家是表姐的嫁妝,一家是我們府上的,娘親的嫁妝。”曲莫影緩聲道,她并沒有說是自己的。
曲二夫人的嫁妝,自打她被趕到莊子裏去後,但半點也沒有給過她。
“怪不得!”雨冬一想立時就明白了,怪不得兩店鋪看起來象是一家,原本的确是出自一家,是越氏家族給兩個女兒出嫁時的嫁妝,所以才會緊靠在一起,原是讓她們姐妹兩個相互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的緣故。
隻是如今物是人非,姐妹兩個早已不在,現在落在的也不是當初的後人手裏,不可謂不令人傷感。
“小姐,怎麽辦?”想清楚這一點之後,雨冬立時問道。
曲莫影搖了搖頭:“再等等!”
她現在沒有什麽證據,也不能胡鬧,這個時候鬧出來,與她沒有半點好處,總得找一個契機才是。
水眸滑過眼前的衣飾鋪,門面不小,又處在這般熱鬧的大街口上,平時的客流量應當也不少,她以往來看邊上的店鋪的時候,也會看一眼這裏,這家衣飾店生意是真的好,但是有一點,這個鋪子裏面的掌櫃是于氏的一個親戚。
她當時還是季寒月,還是一個偶然的機會知道的,但曲莫影自己不說什麽,又遠在莊子上,季寒月又能說什麽。
一個中年人手裏托着一個籠子走了出來,肥頭大耳的樣子,很是清楚,這個就是衣飾鋪子裏的掌櫃,于氏手下幫着掌管着這家鋪子的人,也姓于,應當是于氏一族的人,對外面說是于氏的親戚。
“這個人是于氏一族的族人,是于氏的親戚,你讓人去查查看他的事情,現在處理着這家衣飾鋪的事情,是這裏的掌櫃的。”曲莫影今天過來就是帶雨冬來見見人的。
“奴婢知道。”雨冬立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多看了幾眼之後,記下了特征。
“聽說這個人算起來是于氏的堂兄,以往是個不務正業的,生活過的也一般,自打掌了這家鋪子之後,日子就抖了起來。”曲莫影把之前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小姐放心,這必然是二夫人的心腹,奴婢明白。”雨冬一點就透,連連點頭,知道該往哪裏查了。
曲莫影的目光又掃向邊上的金飾鋪子,這家鋪子以往也是她的人掌着,現在必然是季悠然的人盯着,換了主子,自然也會換心腹,縱然這掌櫃的暫時沒換,其實也就是時間問題了,隻不過現在不換是不想打眼罷了。
引一線牽全身,她不能直接插手季寒月的事情,但卻可以根據曲府的事情,引出季寒月的事情。
隻是此事關乎重大,眼下的她能力不太夠,她隻能一步步的收集證據。
門突然打開了,雨冬蓦的轉過頭,瞪向門口,想看看誰這麽不懂規矩,卻在發現門口站着的是笑眯眯的熟悉的吉海公公的時候,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曲莫影。
曲莫影也看到了吉海,見他向自己行了一禮之後,問道:“可是你們王爺來了?”
吉海笑着點點頭,讓在一邊,裴元浚一臉冷漠的出現在他身後,大步進到屋子裏,在曲莫影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吉海看了雨冬一眼,雨冬看向曲莫影,曲莫影無聲的向他點了點頭,雨冬這才和吉海兩個退了出去。
曲莫影大大方方的側身向裴元浚行了一禮,然後擡起頭,靜等着裴元浚說話。
裴元浚坐下後,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的敲了敲,忽爾擡起頭看了曲莫影一眼,輕笑道:“今天本王撞了你,也是事出有因。”
“王爺想說什麽?”曲莫影看向裴元浚不卑不亢的道,眸色沉寂,這件事她以爲到此爲止了,眼下看起來卻是不盡如此。
裴元浚修長的手指又在桌面上敲了幾下,聲音帶着幾分寒涼:“本王的王府缺少一位側妃,正巧你也被退了親,不如你到本王的王府來替本王主持内務!”
曲莫影的眼眸微微收縮,目光落在裴元浚的身上,壓下心頭的不安,皇家是她敬謝不敏的地方。
“王爺需要一位側妃?”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安,平靜的問道。
“對,本王需要一位側妃。”裴元浚說道,神色懶散中帶着幾分悠然,随意的道,目光卻緊緊的鎖住曲莫影,眼底有曲莫影看不懂的陰郁幽然。
“既便王爺需要一位側妃,我也還小,尚示及笄。”曲莫影淡淡的道,臉上沒有半點羞澀,仿佛說的是别人的事情,沒有期待,也沒有太多的推委。
“本王不急,隻是先需要一個名頭,或者也可能不是一個名頭,隻是暫時有這麽一種說話。”裴元浚的手指又在桌面上敲擊了幾下,才放下來,唇角微微一勾,沖淡了他身上那股子淩厲的煞氣,睡鳳眼頓時看起來妖娆了幾分。
“皇上那裏催促的緊,本王又正巧沖撞了你,以爲本王看中了你,才把你推了出去!”裴元浚很難得的解釋了一句。
曲莫影沉寂了一下之後,水眸無聲的落在裴元浚的臉上,裴元浚的話她明白了,這不是真的要讓自己當側妃,先有這麽一個說法,皇上那裏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下旨意,隻要以後裴元給力的話,這些話也可以當做不存在。
如果裴元浚以後娶了正妃,不想要自己,也可以不提這話。
這側妃之說,不過是一時的擋箭牌,在皇上那裏報個号罷了。
這事對于裴元浚來說,是百利無一害的,也不會耽誤他什麽事,但是對于自己來說,卻不是如此,就算隻是皇上那裏報備一下,但必然會有其他人知道,就如同方才皇後娘娘了,之前在屏風後面的必然是皇後娘娘。
能讓皇後娘娘大張旗鼓的來看,必然也是因爲裴元浚了,皇後娘娘既然已經知道,這以後知道的人會更多。
就算沒有明旨出來,以後也不會有人敢上門求娶自己,以後如果裴元浚不娶自己,自己這一生也耽誤了。
好在,她此生也并沒有想過要嫁人,這個時候沒人來求娶也不錯,至少不會有人妨礙自己報仇,眼下她立足于曲府才可以查事情,并不想和誰有了婚事之約。
這世上的男兒多薄情,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裴洛安那般“深情”的一個人,今天還不是随着皇後娘娘的過來,在季寒月大喪之時,借着裴元浚的名頭,爲自己挑選正妃。
“好!”既然想清楚自己所求,沒人求娶倒也成了一件好事,曲莫影不再猶豫,嫣然一笑點了點頭。
櫻唇勾起笑意,凝白的臉上笑意生動,沒有半點勉強的意思。
“你就不怕壞了名聲,以後也不會有人求娶你?”對于她的鎮定、果斷,裴元浚覺的有趣起來,眼底的沉幽散去,慵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