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安伯過世了。”太夫人沉聲道。
心仿佛被重重的重擊了一下,眼紗内的眼眶已經紅了起來,這一刻,用力的咬咬唇,才咽下心頭的痛楚,帶着濃濃的血腥味。
爹爹其實早已經死了,而且還死的這麽慘,眼下的死訊是假的,甚至可以說是她逼得季府,不得不把爹爹的死信在這個時候放出來,可心依然痛的不能呼吸,難受、壓抑到了極緻,眼前幾乎又回放出那一日,她在臨淵閣上聽到的場景。
那些殘忍之極的畫面,從季悠然的嘴裏說出來,每一句都刺碎她的心,痛的讓她無法呼吸,不能呼吸,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拉着季悠然一起從臨淵閣上跳下去的,既便是死,她也不願意放過她的仇人。
隻是最後,季悠然被侍衛救了回來,而她被推下了臨淵閣。
如果不是重生,她眼下的屍骨也早已腐爛了。
更不會有人知道自己這一房滿門上下死的這麽凄慘,死無全屍,說的就是自己這一家子。
誰能想到洞房夜,鋪滿新房的不是大紅的錦帳,卻是大紅的鮮血,她們季氏大房這一脈的鮮血,染紅了裴洛安的太子之路,也輔就了季悠然的青雲之路。
她如何甘心,眼眸裏隐隐血絲,若有可能,她甯願這個時候以自己的性命換取爹爹的性命……
“小姐,小姐……”
“影丫頭,影丫頭。”
“四妹妹,四妹妹……”耳邊隐隐的聲音,很亂,也很遠,但細聽之下卻又似乎近了,而後中的更亂,更近了。
“快,快去請大夫。”太夫人慌亂的道。
“祖母,我沒事!”曲莫影擡頭,微微的睜開眼睛,方才那一刻沖擊太大,她一時間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真的沒事?”太夫人焦急的看着她蒼白的臉色道。
曲秋燕轉了轉眼睛,也急忙道:“還是讓大夫看看吧,怎麽會突然之間就暈過去了,難不成四妹妹身上還有什麽隐疾不成?那可更加要看了。”
聽她這麽一說,太夫人越發的焦急起來。
曲莫影定了定神,臉色雖然看起來還是蒼白,但舉止之間卻多了幾分安和,安撫太夫人道:“祖母,我沒事的,就隻是突然之間吓到了。”
“吓到了?”
“對,之前原本就說要去看姨夫的,就是怕姨夫沒撐過去,沒想到,表姐沒了才幾日,姨夫就這麽……姨夫也是一品将軍,身體怎麽這麽差,居然因爲表姐的事情,傷心到如此了呢?季府的其他人都沒事,爲什麽獨獨身體最好的姨夫有事呢!”
曲莫影含淚帶着哭音道。
“這也是啊!”太夫人想了想,覺得這話對,跟了一句,“季大将軍是武将出身,身體素質必然是好的,眼下季府其他人都沒什麽事,倒是季大将軍因爲傷心過度,就這麽沒抗住,實在是……實在是……”
太夫人說到這時驚覺,立時停了下來。
“祖母,季大将軍就兩個女兒,聽說那個也是沒了,眼下兩個都沒了,又是帶病之身,一時間抗不住,也是有可能的。”曲秋燕不以爲意的道。
她也特意去派人打聽,聽到了一聲風言風語。
她觀注的重點并不在這上面,“祖母,還是給四妹妹請個大夫看看吧,四妹妹的身體虛到這種程度,稍稍受了驚吓,便這個樣子了,這可如何是好。”
她就是要摘下曲莫影的面紗看看,眼前的這個曲莫影,必然不是真的。
她要把這個假貨的面紗撕開,隻要證明曲莫影是假的,母親身上的,自己身上的,甚至于于清夢身上的污水都可以清除幹淨。
一個居心叵測的人,故意裝成曲莫影,原本就很讓人懷疑,越看曲莫影不願意讓人看臉的樣子,就越覺得象。
看病,要講究一個望聞問切,到時候這個假貨的真面目就藏不住 。
“多謝三姐姐,我沒事,祖母,這一次姨父沒了,我……我想早些去祭拜。”曲莫影隻輕輕 一句話,就把曲秋燕的話撇開,這也讓她越發的确信曲莫影是心虛,一定不是真的。
“明天應當是第一天,明天去吧。”太夫人點點頭。
“祖母,我要今天去。”曲莫影搖了搖頭。
“今天?今天季府還沒有正式開始祭拜,這樣不太好吧?”太夫人皺了皺眉頭,看向吾嬷嬷,方才的消息就是吾嬷嬷傳過來的,“是季府的人來府裏報喪了嗎?”
“不是,季府還沒有來人,是外面傳的消息,聽聞先去報的是太子府上,報到我們府上可能還有一段時間。”
吾嬷嬷答道。
曲府雖然算起來也是親戚,但必竟不是很親近的,而且曲莫影還是晚輩,往日裏也不是很親近,報到曲府,也應當是親戚中最晚的一撥了,不可能這麽快。
“影丫頭,都沒報過來,你現在去也不合适。”太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報到我們府上,恐怕都要午後了,你就算是想去,也準備一下明天去吧,眼下這個時候去,總是不太好。”
太夫人原本對季府也沒什麽意見,但之前季府派來的婆子,一副心虛莫明的樣子,太夫人早就絕了和淩安伯府親近的意思,這個時候也不願意曲莫影先去季府,眼下這個時候過去,于禮也不太合,而且非特别親近的人,這個時候是不會過去的。
“祖母,我今天先去,跟越表哥一起去,明天再跟祖母一起去祭拜。”曲莫影搖了搖頭,“越表哥上次說,如果姨父出事,讓我跟他先去看看,再怎麽說我們兩個也是季夫人的晚輩,眼下在京中的往往都是淩安伯府的親戚,并不是淩安伯夫人的親戚。”
曲莫影道,季府現在很亂,但越亂越好,她必須搶在他們亂的時候,找一些蛛絲馬迹,還要趁亂把一個人從季府帶走,縱然暫時不能掀開爹爹的死因,也要讓人懷疑此事。
她早知季府不會過多的瞞下爹爹的死信,應當就在這兩天之間,之前跟越文寒在一起的時候,也早就說過,如果季府出事,他們兩個要早早的過去幫忙,就算不能見到淩安伯最後一面,至少也要去看看。
越文寒雖然意外,但還是答應了她。
“你跟越大人早早的就約好的?”太夫人皺着眉頭道,她雖然不願意曲莫影去,但如果是早早 的說好的,而且也不是一個人,去也是可以的。
隻是眼下季府還沒有報上門,卻也不方便去的。
“祖母……”曲莫影眼巴巴的看着太夫人。
“好,那你去準備一下,若一會季府的人來報喪,而越大人也過來說要帶你一起過去,那就先去季府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太夫人無奈的道。
“多謝祖母。”曲莫影站起身來,向着太夫人深施一禮。
“你先去準備一下吧,明天是正式的,但今天也不能過于的怠慢了,該要的東西,香燭之類的還是要準備着的。”
太夫人叮囑道,生怕她不懂事,忘記了禮數。
“我知道,我現在就去準備。”曲莫影告辭後,帶着雨春匆匆的回去。
這番形勢變化太快,曲秋燕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曲莫影匆匆離開,想攔阻都來不及:“祖母……”
“你先回去,幫着準備一些香燭,之前去太子東宮的時候,還有一些香燭多的,看看夠不夠,如果不夠,讓人去買一些,如果你不懂,就過來問我,眼下府裏的事情,你先頂着,你大伯母那裏也會來指導你的。”
太夫人打斷了曲秋燕的話,指示道。
“是,祖母,我知道,我現在就去。”曲秋燕雖然滿心不願意,卻又不得不應下來,向着太夫人溫溫柔柔的一禮之後,也帶着丫環離開。
出院門之後,想了想,轉了一個方向,并沒有回自己的院子,徑直去了于氏的院子。
一進門,滿院子的藥味,濃的很,既便在院門口都能聞得清楚。
曲秋燕進到正屋,轉進屋子裏面,看到床上躺着的于氏,手一揮,屋内侍候的人全下去了,獨留下她們母女兩個。
聽到屋内的人下去,床上躺着的于氏才緩緩的睜開眼睛,她的神色憔悴,整個人瘦削的很,仿佛一下子脫了水似的,一看就是病的不輕,伸手撐了撐床沿,原本是想坐起的,無奈沒什麽力氣,一下子就酸軟了下來。
曲秋燕上前扶了她一把,才讓她靠到一個高高的墊子上面,順了一口氣。
“母親,您還好嗎?”曲秋燕低聲問道。
“我沒事。”于氏又用力的喘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汗意,看得出很是無力,閉了閉眼睛,然後又緩緩的睜開,“可有什麽事情?”
“淩安伯也死了!”曲秋燕道。
于氏忽然大笑起來,笑的特别的大聲,但因爲無力,沒笑幾聲就忍不住大聲的咳嗽起來,曲秋燕急忙替她敲背,才把她緩了過來。
好不容易緩過來之後,于氏嘶啞着聲音道:“好,好,真是太好了,死的好!”
說完又是大笑,瘦削的臉看起來扭屈而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