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春留下整理院子,曲莫影帶着雨冬過來的,其餘的幾個也是各帶了一個丫環,排場不是很大,也不是很顯眼。
大悲寺的名聲不小,來往的世家小姐和公子還多,象曲府這樣的根本就不顯眼,也不敢顯眼,這一點幾個人都懂。
比起真正的高門貴閥,曲府的底氣還沒那麽足。
一個個攤位花紅柳綠的,特别是一些買飾物的地方,更是站滿了大姑娘小媳婦的,看着一些漂亮的飾物,大家的目光都是亮晶晶的,一時間挪不動腳。
往日她們偶爾也會逛逛,但往往是跟着府裏的長輩,還從來沒有這麽輕松的逛過,連帶着大家的心情都不錯,走走停停之間,有時候還會買點東西。
曲莫影自己的銀錢是不多,但這次上山前太夫人特意的給了她一些,這時候手底倒也沒好麽捉襟見肘。
倒是曲彩月沒什麽錢,想買的東西又多,買了幾件之後,就隻能嫉妒的看着其他人買,對于那二位,她也不敢有什麽想法,最後隻能嫉恨不已的看着曲莫影,心裏暗暗恨惱,憑什麽這個比自己還不如的曲莫影還有錢。
一定是太夫人私下裏給了曲莫影的,大家都是孫女,曲莫影有,自己卻沒有,太夫人太偏心了。
她這裏怪太夫人偏心,卻沒想過曲莫影這麽多年,于氏幾乎沒給什麽錢,苛扣的比庶女還少,若不是曲莫影在莊子裏,除了日常必要用品,幾乎不用錢,太夫人和季寒月時不時的接濟一些,曲莫影手頭上才有一些餘錢,但也很少。
曲莫影才回來,太夫人特意的讓吾嬷嬷多給了她一些,算起來這原本就是她應得的份例罷了。
曲彩月因爲嫉妒,看着曲莫影的臉都顯得刻薄扭屈,用力的擰了擰手中的帕子,想說話,終究沒有張口,看了看一邊的曲秋燕,卻見曲秋燕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吓得她急忙低頭,她敢跟曲莫影發狠,卻不敢違逆曲秋燕的話。
往日裏,她就是曲秋燕作踐人的跟班罷了。
對于身邊兩個人的動作,曲莫影視而不見,見曲雪芯到了一個攤位前停下,衆人也跟着停了下來,這裏買的居然是風筝,各種各樣的風筝不少,一件件都做的很精緻,上面還繪着畫,很漂亮,吸引了許多路過的人。
幾個人停下腳步看了起來,想着在山上要住一段時間,說不定還有時間放放風筝。
曲莫影挑的時候,幾個人在一起,可是一轉眼,站直身才發現,另外的幾個人都不見了,身邊就隻有緊緊跟着的雨冬。
“她們去哪了?”曲莫影放下手中的風筝問道,才一轉眼居然就沒了人影,明明大家都說要挑一件的,一轉眼居然都沒了。
“二小姐說看到一個好的,拉着大小姐出去看了,三小姐也跟着走了。”雨冬一直關注着這幾位,所以看的清楚,伸手指了指一個方向,“往那邊過去了,過去了沒多久就不見了人影,不知道是擠到哪裏去了!”
街市上人實在太多,走入人群中就沒了身影。
“要不要奴婢去找找?”
“不用理她們,我們看自己的就好!”曲莫影不在意的道,她倒要看看這幾個人賣的是什麽藥。
外面的人群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向兩邊擠了過來,曲莫影站着的位置就在攤位前,被人擠的往攤邊的縫隙過去了幾步,雨冬急忙伸手扶了一下,才把她扶穩,回頭看去,卻見街面上走過了一大群人。
當先一人,衆星捧月一般,居然是還是認識的。
一襲華貴的衣裳,精緻的繡紋和衣角處翩然的幾處彩蝶,襯的眼前的女子如同神妃仙子一般,既便隻有七、八分的容色,眼下也能看出十二分的相貌,乍一看去,居然還有幾分和季寒月相像,甚至連耳朵上的耳墜都這麽眼熟,一對蝴蝶形的耳墜,在陽光下閃閃出彩。
季寒月的衣裳繡品喜歡用彩蝶伴生花朵的樣式,飾品也以蝶型主特色。
手狠狠的握成拳頭,這一襲華美的衣裳,以及飾物,甚至于眼前的這個人,都帶起了血色,濃重的血色,那是她們一家子的命換來的,用一家子的血染紅了季悠然的所謂的前程,把季悠然擡到登高之位!
唇角被咬破了一個口子,帶着腥味的血順着唇角滑入口中,濃濃的鐵繡味和戾氣。
“小姐,小姐。”雨冬一邊關注着周圍的環境,一邊也關注着曲莫影,看曲莫影臉色大變,牙齒居然緊緊的咬着唇角,甚至還把唇角咬破,整個人仿佛迷痰了似的,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叫道。
曲莫影回過神來,低下頭,收斂起眼中的血色戾氣,拿帕子輕輕的在嘴角抹了一下。
“小姐,您怎麽了?”
“我沒事!”曲莫影搖了搖頭,看着地面緩緩的道,四肢百骸中的嗜血寒意,緩緩的收攏,讓她清晰的感應到自己活着,自己現在活着,并不是季寒月了,她現在是曲莫影。
季悠然不但害死了季寒月,還把季寒月的一切占爲已用,身上穿着的、戴着的無一不是季寒月的,更可笑的是她居然還在模仿季寒月,就不怕裴洛安看到這一切,紮心的把她這個側妃給拉下來。
東宮側妃?好大的一個名頭!
爲了這個名頭,季悠然奉上了自己一家子的性命!
“娘娘,您看這裏的風筝真漂亮,您要不要挑幾件?”季悠然的貼身大丫環水煙的聲音。
“對,對娘娘,您選幾件,一會奴婢們去放。”另一個象是内侍的聲音,很尖細。
季悠然也來了興趣,伸手拿起眼前的幾件風筝看了看,然後又放下,目光随既落在了一邊的曲莫影的身上,她方才過來的聲勢極大,攤位邊的人幾乎都跑光了,眼前就剩下 在攤位縫隙裏站着的曲莫影和雨冬了。
曲莫影的手裏還拿着一個風筝,正是她之前挑中的,還沒來得及買下。
她手裏的是一個蝴蝶風筝,很漂亮,蝴蝶的翅膀上面還畫着很華美的繡紋,不管是做工,還是繡紋都讓人驚豔。
“拿過來給我們娘娘看看。”站在一邊的小内侍見季悠然擡起頭看向曲莫影手中的風筝 ,立時尖聲喝斥道。
“我們小姐先拿到的。”雨冬惱怒的道。
“我們娘娘要看看,還不拿過來。”内侍不耐煩的道。
雨冬還想說什麽,卻被曲莫影扯了一下衣角,然後順勢把手中的風筝遞了過去,目光掃過季悠然身上的衣裳,然後落到了季悠然長長的垂落的鬓發下面。
季悠然的鬓發比一般人長,長長的兩縷落下,連臉頰都掩去了一些,細看之下并不好看,鬓發太厚了,原本隻須稍稍的兩縷不行,她用的卻是一般人的鬓發的數倍之多,也不知道是想遮掩什麽,反正看着不是很好就是。
季悠然的手在蝴蝶風筝上摸了兩下,然後點點頭,目光随意的掃過曲莫影,一看曲莫影戴着眼紗的樣子,就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個有眼疾的,或者就是眼瞎的,是自己沒見過的,也就沒在意,對于内侍冷淡的點了點頭。
“這個風筝不錯,我們娘娘要了!”内侍馬屁拍的好,從懷裏取出一塊碎銀子給攤位上的老闆道。
“這是我們小姐先看中的。”雨冬憤憤不平。
“我們娘娘看中也是你們的福氣,難不成你還敢從我們娘娘手裏要不成?”内侍嘲諷的看了曲莫影主仆一眼,冷聲道。
雨冬還想說什麽,卻被曲莫影攔住,而後目光透過眼紗靜靜的落在季悠然的身上,唇角無聲的勾了勾,壓下心中的戾氣。
眼下還不是時候。
“你這位小姐莫不是曲侍郎府的四小姐?”季悠然原本要走了,忽然走了幾步之後,停了下來,轉過頭好奇的看向曲莫影,上下打量了她幾眼。
這事還是太子提起的,她當時也沒放在心上,這會突然想了起來。
“正是。”曲莫影應道,緩緩的向她側身行了一禮。
“原來還真是的,還以爲是我想錯了。”季悠然轉回身,走到曲莫影身邊欣喜的道,親熱的伸手要過來拉曲莫影的手。
曲莫影往後退了兩步,行爲看起來有幾分戒備。
從莊子裏長大的人,看到這麽大的排場,害怕、緊張戒備也是正常,如果不這樣,季悠然倒是覺得起疑。
眼下的曲莫影的反應很符合她的身份。
“你是太子妃的表妹,我是太子妃的堂姐,我以前聽太子妃說起過你,聽說你一直住在莊子裏,如今倒是好了,居然回了京,你表姐知道一定會高興的。”季悠然柔聲道,笑意嫣然,這個時候的她看起來居然又是溫柔良善的。
一如那麽多年,她一直在季寒月面前表現的。
可就是這樣的表現,毀了季寒月的所用,用季寒月親人的血,堆成了她走向東宮的白骨階梯……
季寒月已死,落在季悠然的話中,卻還會覺得“高興”?何其的嘲諷,不過也的确是,她現在就很高興,高興眼前的季悠然還活着,好生生的活着,她還可以親手爲自己、爲爹爹,爲妹妹報仇……
“從太子妃那裏說起,我們兩個也是親戚,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一聲表姐的。”季悠然親切的道,她正沒地方表示和季寒月的親厚,沒想到居然送上來一個,那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