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上。
有青霜與周元骐帶人在府裏到處裝扮,大紅色的燈籠在屋檐下挂了不少,喜慶的顔色多少有了年味。
府中年貨都已備好,是依照朝中其他官員的習慣,既有山珍海味,又有美酒果品,不失将軍府體面。
年三十時,楚南玥将金銀锞子賞了府中衆人,又将外院有家的下人們都準了假,要他們早些回家過個團圓年。
最終除去親兵,隻有周元骐和青霜幾人還待在她的身邊,然而楚南玥卻覺得已經很是滿足。
比起所謂親人的虛情假意,兄弟們的忠心更值得她感動。
她有幸能重活一世,這樣平靜的小日子,她已經心滿意足,甚至十分享受。
幾人一起吃過年夜飯後,青霜便吵着要去放爆竹,楚南玥有些好奇,也跟着出來觀看。
站在偌大一個院子裏,爆竹聲聲,震耳欲聾,青霜絲毫不怕,點着之後很輕快地站遠,動作娴熟。
楚南玥看着火光在漆黑的夜幕裏閃爍,遠處天上也有其他人家點燃的焰火,正是流光溢彩。
初三時。
依照慣例,宮中賞賜百官銀幡,楚南玥貴爲一品将軍,自然也得一份。
楚南玥看着這從皇宮中送出的物品,不由想起了東陵爍。
東陵爍身爲當朝六皇子,如今又是皇帝最看好的太子人選,在這新春之時,一定是忙得不可開交吧。
皇家最重儀式,那些祭祀,宮宴等一定讓東陵爍根本脫不開身,但這又是皇家的職責所在,推辭不得。
他過得好嗎?楚南玥不禁想着。
但有皇上皇後愛護,東陵爍至少有家人的溫暖。大概不需要她的這份挂念。
不,甚至不止家人,那個已經定下婚事的謝茵華,也會挂念他的。
想到這裏,楚南玥心裏有種莫名的不适,可她來不及深思,那股酸澀便消逝而去。
東陵爍府上。
剛參加完宮宴的東陵爍回了府,過節的喜悅半分也無,而悲傷的神色則是不掩分毫。
榮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事,先送上熱茶,才問道“殿下又想起那年的事了?”
去年一年,東陵爍都在軍中,自然沒有回來參加宮宴。
而之所以因爲宮宴而觸景生情,是因在前年宮宴上,當時的太子于席間突發大病。那年的年還未過完,太子便已不幸薨逝了。
“我不信太醫他們說的病逝,我知道大哥是被人害死的。”東陵爍眸中沉痛不減。
太子是皇帝的嫡長子,因與東陵爍同爲皇後所出,二人從小最是親近,感情之深厚,遠超皇家子弟之應有。
而太子身體康健,若是病逝,又怎會幾日的功夫便突然加重,最後連話也未來得及同他說一句?
東陵爍覺得,太子純善仁厚,待人不曾用過心計,才會在宮宴中被人明目張膽加害。事後那行兇之人又買通太醫,以此脫罪。
也正因此,東陵爍自請去軍中曆練,爲的就是沉澱自我,韬光養晦。
“殿下切莫沖動,總有一天會查清真相的。”榮生道。
“我不會沖動,軍中一年,我想明白很多。”東陵爍淡然道。
尤其是楚南玥教會他的。
榮生恍然大悟般點頭“屬下明白是誰,殿下還曾問過屬下的看法。”
“什麽?”東陵爍一時沒反應過來。
榮生表情有點尴尬“殿下剛班師回朝時不是說,您對軍中一個男子很是仰慕,便是他讓殿下沉穩不少嗎?”
他看東陵爍表情不對,又急忙道“不過沒什麽,殿下或許隻是一時沖動罷了。殿下這幾日,不是對楚大将軍很是上心嗎?”
東陵爍曆練一年,榮生都待在府中,沒有貼身陪同。關于軍中之事,他隻在東陵爍随大軍回朝那天聽東陵爍說起。
聞言,東陵爍臉一黑,想起當時問榮生時,自己還以爲楚南玥是男子,而他總覺得對楚南玥有種莫名情愫。
這一年裏,他自我懷疑過無數次。他聽聞朝中有的人有男風之好,便是如他這般,爲着楚南玥的堅韌疏闊而心動。
然而二十餘年來,東陵爍第一次動心,竟是爲着一個男子。每每意識到這份情感,他便有些難以消化。
更何況面對楚南玥時,大多在處理軍務,即使是單獨兩人時也不例外。東陵爍幾次想要表白情意,但又深知接受他這個男人的情意是多麽不切實際,怕楚南玥如自己一樣震驚不已。
爲了楚南玥不會主動遠離自己,東陵爍隻好自我克制。
想來這段隐秘的情感,東陵爍從頭至尾隻對榮生說過。
但他即使在夢中,也不曾想到回朝不久後,楚南玥就自揭身份!原來楚南玥是個女子,這令東陵爍驚喜不已。于是他在楚南玥的事上愈發上心,竟忘了把這事告知榮生。
“榮生。”東陵爍忍不住咳了一聲,道,“我同你說的那個軍營裏的男人,其實就是楚大将軍,楚南玥。”
“是楚大将軍?”榮生震驚不已。
這是怎麽一回事?他知道楚南玥五年來在軍營女扮男裝,這次班師回朝才恢複身份。但不知道楚南玥原來就是殿下惦念了一年的那個人。
現在想想,陰差陽錯之間,仿佛一切注定,榮生便也跟着舒了口氣“那便好,那便好,屬下還等着将來小世子的出世呢。”
這話還不如不說,東陵爍的眼神冷如霜劍。
榮生噤了聲,但過了會兒,又開了口,有意将功贖罪“殿下,屬下聽說楚将軍今年過年也沒有回景甯侯府,是一人在将軍府獨過的。”
“她和楚家的人已經斷絕關系了,自然不會再回楚家。”東陵爍道。
雖然楚南玥和楚家的恩怨,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實情。但是根據他已知的幾件事,東陵爍覺得楚南玥對楚家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可一人過節,終究是會覺得冷清的。過幾日便是上元節……”榮生忍不住提醒道。
怎麽殿下平日裏還不忘關懷一下楚大将軍,到了過節時,就不敢打擾了呢?
“這我自有打算。”東陵爍輕笑道。
榮生這才知道,原來東陵爍不說,是早已謀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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