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玥在府中正揣度着壽安侯同意婚事的用意。
照理來說，堂堂壽安侯，雖不如衛國公權勢大，但也該是有幾分傲氣的，可卻同意了讓嫡子趙靖宇與周元瓷成婚。
周元瓷再過優秀，也已經是嫁過了人家的。若趙靖宇也是一樣，那自然無話，可趙靖宇如今還不曾娶親，房中甚至也無通房丫頭，私事上甚是清淨。
趙家這樣的人家，本該是找個門當戶對的未出閣閨秀的。
如今周元瓷雖是門當戶對，甚至往高了說是低嫁，可終究出了閣。
不想楚南玥這裏還在思索這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事情的當事人，竟就急着慌着上了門。
楚南玥瞧見趙靖宇站在府門外，還在不停地呼吸着，大口喘着氣。可見是心裏着了急，慌着跑過來的。
“趙大人？”楚南玥原本正要出門，看到趙靖宇無端上門，倒是有幾分驚訝。
“楚将軍，莫要趕我走，我今日有要緊的話要同你講。”趙靖宇急聲道。
“朝堂的事，自有王暢大人聽你講，趙大人去兵部就是。”楚南玥忍着耐心道。
“不！”趙靖宇卻激動起來，“如今趙靖宇心中之言，唯有對楚将軍說起。”
他聲音洪亮，已有些路人從這裏張望着，而楚南玥多少猜出了趙靖宇的意思，雖心裏不适，可卻也不願招來更多人的注視。
“那趙大人請進來。”楚南玥最終松了口道。
青霜将人迎進府裏，可趙靖宇一不飲茶，二不落座，隻滿臉無望地盯着楚南玥一個人瞧。
“如今已經如願讓你入府，趙大人既然說自己有什麽想說的，不妨開口。”青霜道。
青霜心裏早有預感，趙靖宇這時把婚事定下了，便突然上門來找楚南玥，這安的是什麽心，其實昭然若揭。
于是青霜的語氣都算不得好了，隻是趙靖宇未聽出來。
“你我自小青梅，兩家交好，若不是有些誤會，或許關系不至于到今日這個地步。”趙靖宇幽幽道，“我也是悔了，若早些心思澄明些，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什麽？”楚南玥隻是冷笑。
“……你明白的。”趙靖宇先是語塞，而後帶着些深意地道。
不至于早早對楚南芯有了些不同，而自己對楚南玥一直無所覺察。不至于到了楚南玥拒婚時，趙靖宇才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這個女子，且爲之心動。
也不至于一切都是悔意，讓東陵爍等人比他提前接近了楚南玥。
“我明白什麽？”楚南玥滿目寒霜，“趙大人一向慣會打啞謎的，若不能說些人能聽懂的話，便不要開口更好些。”
“楚将軍，我隻是想要同你解釋！”趙靖宇道，“衛國公之女，我不得不娶，可這是我父親的決定，與我無關。我今日隻想讓楚将軍知道，我對楚将軍這份心意，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可你的婚事，同樣與我無關。”楚南玥定定道。
這一下子，就将趙靖宇自我感動般的作爲，一下子打回了原型。
時至今日，趙靖宇依舊能夠不死心，對着楚南玥，企圖讓她接受他的心意。
楚南芯上一次與他的不光彩事，似乎也都被他忘去了。
“壽安侯想得不錯。衛國公深受皇帝敬仰，其子孫即使庸庸碌碌，也會被厚待。其女即使曾經嫁過人家，也是極好的助力。”楚南玥道。
“你果然一點也不在意。”趙靖宇道。
他的話語裏雖帶着怒意，可也有終于落定的釋然。
“既然如此，我也确實該接受這段安排。”趙靖宇道，“不過，我卻想最後問你一句。”
“問什麽？”楚南玥道，“隻怕無論是什麽問題，我都不一定能給趙大人一個滿意的回答。”
“你從戰場回來後，爲何要拒親？又爲何要如此對待我？”趙靖宇不解道。
他若真對楚南玥做了什麽惡事，以楚南玥的官階，該被修整的應該是他。
可既然如此，楚南玥又爲何不是這麽做，而是敬而遠之，将他遠遠避開。
若不是朝堂之上，有些不得不的交際，楚南玥隻怕不會與他多說一句話。
“趙大人不必敏感至此。”楚南玥淡然道，“我向來如此，不大會與人交際。”
“是這樣嗎？”趙靖宇一陣苦笑，“可我總覺得，你是恨我的。”
“既然趙大人自己都說，你我缺少往來，我對趙大人哪裏會生出恨呢？”楚南玥反問。
“我說不上來，但我的感覺不會騙我。”趙靖宇皺眉道。“我以爲楚将軍總會給我一個答案。”
“我難道是神仙？處處都能給趙大人一個答案？”楚南玥反問着，“非要我說，那或許是因着上一世的事呢？”
她原本就是随口一說，不打算讓趙靖宇真的認真，可趙靖宇卻真的回起了她，開口時帶着一種幼稚。
“若真是上一世的緣故，那我至少也是有着幸福的，沒有徹底把你弄丢。”趙靖宇接着她道。
楚南玥不言語。趙靖宇表面上能這麽說話，一副情深的樣子，是因爲他沒有她那段遭遇。
他不是楚南玥那樣，死過一次的人。
隻要有那一次，是因爲趙靖宇而死。這一世趙靖宇無論如何，在楚南玥心裏，都将隻有仇人這一個關系。
“趙大人請自重。還有，既然已經把話說完，就該早早離去，莫要擾了主人家的清淨。”楚南玥道。
她的語氣是從來未有的笃定。躁意與敵意雖然被壓下，可多少還是表露了。
“楚将軍，好生保重。”
趙靖宇雖不甘心，在這種環境之下，卻也隻有順從地告辭。
而趙靖宇一走，楚南玥就松懈下來。明顯剛才，她是真的被影響了情緒。
青霜也正驚訝地望着她，楚南玥知道這是因爲自己的反常。
楚南玥甚至在想，她對趙靖宇的态度如此不好，若不是她這一世真的與趙靖宇無甚瓜葛，那麽看在很多人眼裏，倒真會覺得她是與趙靖宇有一段難言之情了。
雖然滑稽可笑，卻也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