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旁系那人早已經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眼睛放出光亮來,就聽到楚南玥抿唇道:“那便賞你二十兩銀子,權作勉勵。”
青霜在旁,已順勢排出了足量的銀子,而後奉給那人,道:“楚将軍不常如此,這位大人可要珍惜啊。”
而那人眼裏則透出了不甘來,隻是楚南玥的面前,他隻有收下。
待人走了,東陵爍才開了口:“不對。”
“什麽?”楚南玥饒有興緻地盯着他問。
東陵爍一笑:“我知道楚将軍爲何要來這一趟了。”
楚南玥從未做過多餘之事,她既然會特意把楚南瑄生前共事的人叫到一處去,就一定是有着理由的。
“楚南瑄的死,有些蹊跷,是也不是?”東陵爍問道。
“這隻是我的懷疑罷了。”楚南玥道。“可他楚南瑄既然爲楚家嫡子,照理來說,實在不該如此輕易就喪了命。”
楚南瑄是何等人物?是楚侯爺一直以來護着的希望。
既然對楚家如此重要,楚家萬不可能如此輕率。若楚南玥記得沒錯,楚家早有備下些護衛,旁的不說,楚南瑄的安全是一定能護住的。
“楚将軍不必心憂。”東陵爍道。“我已有意,替将軍将此事查清。”
“這終歸是楚家的事,北安王殿下插手,會不會于理不合?”楚南玥略微驚訝了下。
“雖是楚家的事,可若楚南瑄真的死因蹊跷,那這楚家事,就也變成了朝廷事。便算是有人謀害朝中命官,我不可能不插手。”東陵爍道。
這不是全部爲着楚南玥。即使對楚南瑄心有不滿,對楚家全族都心中不屑一顧,東陵爍也會一切秉公而爲。
楚南玥卻知,東陵爍如此積極,自然多半是爲着讓自己安心的緣故。
楚家因爲楚南瑄的身死,遷怒王暢,又怪罪她楚南玥。若是能把事情查清楚,那楚家對楚南玥便無從怪罪了。
東陵爍已經拿出了朝廷之名,便讓楚南玥無法拒絕。
而二來,楚南玥自己還有一堆事需要忙碌,其實不如東陵爍位高且閑。
于是楚南玥也就不再阻攔,任由東陵爍在這件事情上做些調查。
東陵爍又囑咐幾句,要她定然不必再管,才算放心離去。
楚南玥看東陵爍走遠,心裏卻不是個滋味。
她有些感動,卻更是無措。
于私事上,東陵爍與自己的牽系似乎越來越多了。
理性告知她,在這一路中,她早已經看清,與東陵爍越是相處,就越該努力與他保持距離,以好讓自己能夠置身事外。
可不由自主,楚南玥卻偏偏在往自己不願的那個方向發展着。
東陵爍的堅毅,東陵爍的溫柔,東陵爍對她的在乎,她實在無法視若無睹。
“青霜,你覺得楚家這一切,又是怎麽一回事?”楚南玥歎息一聲,向青霜問道。
“奴婢不知。”青霜老實地搖着頭,“隻覺得若是北安王殿下與将軍都覺得蹊跷,那其中定然有鬼。”
楚南玥笑了下,可心裏卻沒有絲毫喜意。
她多少感覺到,這件事牽扯的,會是更加卑劣的人性,與整個楚家的不堪。
她一時害怕起來,覺得楚家會被東陵爍所輕視,她即使與楚家決裂,但到底姓楚。
可楚南玥想到這裏,就覺得自己太過多思。
是上一世對楚家的情感太過深刻了。
那種忠心與奉獻,逐漸成了一種本能。以至于今日,她還會在一瞬間之時,覺得那是與她息息相關的事。
可楚家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包括楚家的惡。
東陵爍從楚南玥那處走出時,還未回自己的王府,便派榮生先把那個楚家旁系的人帶回王府。
而東陵爍到了府中時,那個人正覺得莫名其妙。
所幸還是極其“有禮”的,看到是東陵爍,便行大禮,滿眼奉承。
“北安王殿下,下官有禮了。”
東陵爍總算是擡眼掃了他一眼,問道:“你的名字?”
“下官楚才德。”楚才德回道。
“好名字。”東陵爍道,而他很快便言歸正傳,細細問起楚南玥分明曾問過的話,“楚才德,你當真與楚南瑄私交甚好嗎?”
楚才德将話又說了一遍,卻見東陵爍搖了搖頭,讓榮生把人直接押住了去。
“北安王殿下這是做什麽?!”楚才德驚慌道。
他一時如同受驚的雀鳥,掙紮了下,卻被訓練有素的榮生束縛住。
“沒什麽,隻是我這王府裏,有些新奇的屋室,楚大人既然來了府中做客,倒不如也來瞧瞧。”東陵爍輕松道。
楚才德已經有了細汗,可在東陵爍面前,不敢造次,又摸不清楚東陵爍的意圖,隻有緩和着道:“下官自己有手有腳,北安王殿下何必如此勞累?”
楚才德原先是想讓東陵爍緩和态度,可東陵爍看也不看他,就冷哼一聲,讓榮生繼續押着,直往府中地牢而去。
楚才德幾乎也是大開了眼界。萬不知這個表面上最是和善的北安王,竟也會像那些有名的酷吏一樣,在府中專門設了牢房。
回首望着那一面牆壁上,又是滿滿當當,都是些花樣種種,恐怖的刑具。
如一般人一樣,無論是犯了事的,還是沒犯事的,看了這樣的陣仗和場面,都會覺得先吓破了膽。
東陵爍則沒有給他更多的機會,而是徑自開口一句句說着。
“楚才德,你真正服了那靠着楚家嫡系,才能飛黃騰達的楚南瑄嗎?若真正信服,便不會連他的葬禮都不願去了。”
“你不止奉命與楚南瑄一起剿匪,還知道楚家的私令,凡事楚家子弟,任何時候都必要以楚南瑄的生命爲重,是也不是?”
“你壓根不是與楚南瑄交好,你平時隻是他面前搖尾乞憐的狗罷了,該是恨他居多吧?”
最後的最後,東陵爍靠近了那人,緩緩道:“楚才德,你瞞着楚家,暗裏滅了楚南瑄,這楚家知道了,不知會不會變着法地要把十八般刑具都用在你的身上呢?”
東陵爍看到了,楚才德掙紮的眼神裏,暴露着徹底的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