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莫要站在這風口,當心着了涼。”東陵爍看了心疼,忙勸着進了房中。
待楚南玥坐下,他才皺着眉,狀似提醒着道:“你不必聽謝琏那小子如何說,謝家水也極深,謝丞相更不會如傳聞中這麽草率魯莽。”
楚南玥聽着東陵爍之言,那分明是他表弟與舅舅,他卻叫得生分,想必是将心都偏向了自己。
她心裏一暖,卻也直接開了口:“既如此,你也不必想如此多。我首先就不會入了這樣的大族人家,遑論一個如此年輕的謝琏?”
“楚将軍……原來如此在意門戶嗎?”東陵爍倒是敏感起來。
旁人都巴不得嫁入這樣的世家大族,又有皇後蔭庇。可楚南玥卻首先就這樣否了。
“凡是非富即貴之家,束縛愈深,夫妻二人,也難全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意,這樣的利益交換的婚姻,倒不如鄉野百姓,來得輕松自在。”楚南玥像是感慨。
她是因上一世才如此想的。
在侯府的生活,讓她知道穿着绫羅,表面雍容華貴的那些侯府之人,背後爲了算計,都能做到什麽地步。
或許都是爲了些利益罷。可那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又有何用?
楚南玥在意的,唯有如平民夫妻一般的真心罷了。
東陵爍心裏卻莫名一痛,他久久想着楚南玥拒了那些官員子弟的緣由,無論趙靖宇,亦或是謝琏,楚南玥都能想也不想就輕易拒了。
他原是以爲,楚南玥多少對自己有意的。可今日才知,向往平民之愛的楚南玥,似乎也難将他東陵爍放入眼中。
楚南玥意料之外,看見東陵爍略帶受傷的眼神,她一時就後悔起來。可話已說明,若着急解釋,反而欲蓋彌彰。
更何況二人之間并不明朗,還遠沒有到這樣的地步。
于是楚南玥便索性裝作不知,靜靜看着東陵爍。
東陵爍心裏苦澀,則是沒了繼續談下去的意思。況且他無意間,也算是明白了楚南玥定會對謝琏無意,他原不必如此擔憂。
丞相府中。
謝琏正悠哉悠哉地喂食着院中池裏的遊魚,不想東陵爍突然登門,且是來勢洶洶。
“哥,你怎麽來了?”謝琏驚訝了下。
“你不是一慣對我的消息都一清二楚麽?”東陵爍嘲諷般笑了下,“怎麽不知我會找你?”
“兄長可真是……”謝琏臉色難看了些,“這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謝琏年紀小,雖在謝荇教導下長大,但其實還很欠缺磨煉,遠沒有面上那麽淡定沉穩。
東陵爍站在那裏,足足比謝琏高出半個頭去:“你明知我對楚将軍有意,卻還放出消息,追求她,不知你哪裏将我看爲兄長?”
“兄長這話就有意思了。”謝琏笑道,“隻因知道兄長心意,我便不能追求楚将軍。可兄長與楚将軍分明沒有什麽關系,我爲何不能與兄長公平競争呢?”
“謝琏,我問你,你是爲了公平競争嗎?”東陵爍望着謝琏的眼睛。
謝琏不自然地避過,就聽到東陵爍的斷言:“你這麽做,都是爲了謝茵華吧。”
“兄長不必把話扯到華兒身上!”謝琏倒是突然急了起來。
東陵爍便點點頭:“那看來我猜得沒錯,是她哀求了你嗎?她爲了斷絕我與楚将軍的可能,竟求到了你的身上。”
他早猜到了。隻見了一面,從前不過聽過,楚南玥是何種待人的态度,是冰涼如水。
謝琏怎會如此巧合地心動于她?
謝琏被戳穿之後,沉默許久,才仰起臉來,笑着反問:“兄長說得不錯。可是……若我同時真的對楚将軍有意呢?”
謝琏看着東陵爍已經皺起眉來,卻沒有住嘴,而是繼續着道:“楚南玥有将軍之職,又如此貌美,讓人怎能不心動?雖隻見一次,我卻也同兄長一樣,‘寤寐思服’,‘輾轉反側’了。”
“謝琏!”東陵爍聽到這裏,終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謝琏的領口。
謝琏遠沒有東陵爍那般多年習武的體格,一下子竟被拎得半起。
謝琏卻還不知趣地補着:“楚将軍是女中豪傑,當年浔陽大長公主的求親隊伍有多長,楚将軍将來也如此。”
東陵爍湊到謝琏的耳邊,語氣裏泛着寒意:“若你敢對楚将軍有絲毫不利,便休怪我不念兄弟一場了。”
他看着謝琏已經臉色漲紅,還是将其放了下來。
而謝琏撫着胸口,語氣帶着積壓許久的埋怨:“兄長這幾年可曾念過兄弟之情?我不過想讓兄長替我在朝中謀求一官半職,兄長不是現在都還沒有答應嗎?”
東陵爍眉頭愈發緊蹙:“這事情讓舅舅做,難道不行嗎?他是一國丞相,難道手下就沒有個閑缺?”
朝堂之中,爲自家子弟謀個低些的官職,這壓根不是需要遮掩的事。隻要那職位不算重要,皇帝也不會在意。
即使謝荇手上沒有,那周圍交好,以及門下的一些官員,難道就不會想着法得讨好?
想來不過是需要謝荇親口的一句話罷了。
“你如今才剛加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東陵爍補道。
“兄長難道不知,我父親雖然是丞相,可開口給我一個官職,還是難免落人口實,遠不如讓已成北安王的兄長你來開口。”謝琏說道。
東陵爍聞言,竟是全明白了。
“原來費了這些功夫,你是爲了這個。”東陵爍冷笑。
說什麽心悅楚南玥,說什麽兄弟之情,原來最後的意圖,是想以此爲交換,讓他謝琏有個好官職。
“你實在放心,我原先就沒有爲你破例的打算,如今也不會公私不分。”東陵爍道。
而因爲解下心結,東陵爍更無多少久留的意思,語畢,就往外走去。
謝琏不甘心地追了幾步,大聲道:“你就如此笃定,楚南玥不會因爲我的追求動了心?”
回應謝琏的,是東陵爍壓根不曾停下的腳步。
東陵爍想起白天時楚南玥的言語,無奈地歎息了聲。誰能知道,他心裏的一份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