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人,看似幸運,卻也在他們的眼裏如同妖魅。
楚南玥曾想過自己的結局,不是被抓去下獄,以定民心。就是被有心之人暗自扣下,而後試圖從她的口中得知未來之事。
可是這一切的恐懼,都比不上如今弘遠在她面前的一句話。
“楚将軍,你不必驚慌,準确而言,貧僧不在任何一世,何處有佛法,何處便有貧僧。若得心誠,超脫三界,有可不可?”弘遠之言,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沉穩。
久修習佛法之人,身上自帶一種澄淨,楚南玥雖然多少還在懼他,卻也覺得他必然不會害任何人。
而他既然是難得的高僧,說不準就如他口中所說,已經超脫三界。
她楚南玥雖然重生,但重生那一刻,這世上一切,都沒有絲毫與上一世不同。最後是因爲她的一點點轉變,無形中帶動了東陵乃至世界的改變。
“既然如此……大師想必對一切都很了解,先前又何必避着我不見?”楚南玥問道。
她分明在弘遠面前,已經被生生看透,帶不了一絲僞裝。她所有的謀略決策,在超脫三界的某種眼光之下,都幾乎脆弱到不堪一擊。
可即使這樣,弘遠先前卻依舊不願見她。
“因爲後一句話。像楚将軍這樣的人,不能輕易接觸。”弘遠道。“即使你自己不知曉,也該慢慢發現,衆人的改變,全都圍繞着一個你。你是時空錯亂的唯一變數。接觸你的人,當然都要小心。”
“可弘遠大師超脫三界,也會恐懼這些嗎?”楚南玥是明顯得不信。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弘遠找來的一個說辭。
“楚将軍果然聰明。”弘遠露出贊賞的眼光,“那楚将軍便順着想一想,若一開始我便同意相見,楚将軍又是否願意同貧僧說這麽多?”
楚南玥靜默下來。
她雖對鬼神心懷敬畏,但無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她都不是笃信神佛的,更不會有多相信一個僧人。
她在青霜口中聽到時,也不過是走投無路,才試着走一走。
而當聽到弘遠提前出寺,避之不見時,楚南玥才是被真正地勾起了所有的注意力。
或許真的果如弘遠所言,他的有意躲避,才促成了今時的二人相見。
“大師境界,果然高深。”楚南玥不得不道。
“可貧僧也并非多慮,貧僧雖不在其列,但旁人卻真的需要提防。”弘遠道。“楚将軍也不妨想想,如今新識的人,又是否在你的原因下,有過性命之憂?”
話音一落,楚南玥便本能地想起了東陵爍。
他們原本除了同僚的關系,其他一概沒有。可這一世裏,從楚南玥選擇自己進宮,向皇帝說出真相,又在宮中遇見東陵爍。那一刻起,楚南玥她就似乎在改變着東陵爍的命運。
遠處不說,就這一次東陵琰派人刺殺東陵爍,焉知其中沒有她的緣故?
就連東陵琰自己,也不止一次提過,他不僅是想除了心中大患,還想以此拉攏楚南玥。
楚南玥又想起其中數次,似乎都是東陵爍爲了救自己,而他本人受傷,或者有所損益。
她心裏沉重起來,或許她一開始面對東陵爍時,所采取的避開選擇,是最爲正确的。至少不會因爲她,而讓東陵爍有什麽隐患。
“楚将軍,這你也不必想太多。如今朝中雖平和,但卻也暗中動蕩。你雖是變數,卻又有兩面,是好還是壞。也在你一念之間。”弘遠道。
這也算是爲楚南玥定了心。她跟着終于想起了東陵珏的正事,便向弘遠道:“大師之言,楚某謹記于心。然而今日過來,卻爲更大更緊要的事。想求大師幫助。”
“八公主的腿疾,确實可治。”弘遠道。
“此言當真?!”楚南玥眸中閃過驚喜。
她和弘遠聊了這些後,早已經相信了弘遠的能力。如今弘遠主動提起東陵珏,她便覺得此事真的有了轉機。
“可是明面上,貧僧卻不該出現。楚将軍既然想讓貧僧醫治八公主,倒不如先去尋一味藥。”弘遠說道。
楚南玥知道弘遠的顧慮在哪裏。
東陵珏的腿疾,問題由來已久,可天下神醫皆無法醫治,此刻出現一個弘遠,勢必招惹來衆人的眼神。
弘遠即使不怕,也會覺得難纏。
而若正如弘遠所言,将那功效全都算在了神藥上,意思卻完全不同了。
即使東陵珏腿疾醫好的消息傳開,衆人也不會注意到根本沒有對外聲張的弘遠,而是要蠢蠢欲動着,要去找尋那有奇效的神藥了。
“大師所言極是,我會尋到神藥,而後安排大師進入皇宮,一切都是保密。請大師不必擔憂。”楚南玥道。
弘遠輕聲答應了下,又同楚南玥說了幾句。
原來這神藥都不必是真,隻需要說一個名字,而後讓世人皆知。
而商議完此事,楚南玥才又問回了自己身上:“大師,你可知道我當年爲何能夠重生?又爲何時間回溯,讓我回到那改變命運的一年?”
楚南玥一直覺得,那是命運在眷顧自己。可今日遇上弘遠,才再度深思,覺得其中另有隐情。
弘遠想了想道:“日月星軌運轉,也可能錯了分毫。簡而言之,時空有可能突然發生錯亂,楚将軍不過是上天随意選中之人。楚将軍不必太多憂慮。”
這話倒是有些安慰到了楚南玥。
她實在也不希望自己成了極爲特殊之人。需要承載她帶給東陵的各種影響。
她能力再大,也不過是堪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罷了。
而聽弘遠一席話,便勝讀十年書。
楚南玥最終又是囑咐:“大師,今日之事,如今你知我知,萬不可洩露出去。”
弘遠一笑,向她點了點頭。
楚南玥知道弘遠不會讓消息走漏風聲,因爲他一旦答應了自己,各自的命運就有了連接。
他連東陵珏治病的事都已經考慮到了,又怎麽會在自己這裏就肆無忌憚起來?
而至于從弘遠口中所聽的,弘遠深知這兩世的事,如史官一樣記下朝中大事,也引起了楚南玥的好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