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暢憑借一介布衣身份,得到官職,又升爲尚書,這早就積壓到了世家的勢力與地位。景甯侯府等處,早已将他看不順眼了。
皇帝本來想順勢讓王暢去,可這話鞭辟入裏,又确實直指王暢痛處。
他武功再好又如何?不過紙上談兵,沒有絲毫戰場上的作戰經驗。
而王暢在朝中,又是極爲孤立的地位。此刻收到質疑,卻也難找到個爲他說句話的人。
楚南玥凝神想了想,也就站了出來,爲王暢辯道:“誰人都不是一生下來,就能征善戰的。王大人雖無戰場經驗,卻也曾同末将一起去平定山賊之亂。而說到兵法研習,王大人更是見解獨到。若能給他一個機會,那朝廷豈不是又多了一個人才?”
楚南玥說話,實在有理有據,讓人忍不住相信。
“人才可以慢慢培養,卻不該在這種場合冒險。”東陵琰突然開了口。
他說話時,眼神不自覺地朝着楚南玥傾斜,似乎帶着笑意與矜傲。
而東陵琰的話,則将皇帝原本的自信滿滿都折去了,多少有了些忌憚。
“齊王所言,并非皆是誇大其詞。匈奴國狼子野心,若真在這一役中東陵戰敗,那勢必會留下笑柄。”皇帝深沉道。
楚南玥久在戰場,平時打仗雖不能與皇帝及時往來消息,但卻也大概摸清了皇帝的思路。
比方這一次,皇帝便是想要一舉成功,挫傷匈奴國的銳氣,而若真的隻許勝,不許敗,那就真的是絕不允許有任何風險産生了。
“陛下是覺得王大人年輕,有風險嗎?那末将覺得……”楚南玥斟酌着。
東陵爍迅速地站了出來,接過了楚南玥的話:“父皇,兒臣願意出戰爲此役主将,王大人可爲副将,我二人一起平定匈奴之亂。”
他說得太快,以至于如今都還在粗重地喘息着,但那是因爲太過緊張。
東陵爍太明白楚南玥想要做什麽了。即使方才皇帝就沒有想要讓楚南玥出戰的意思,但如果楚南玥執意要去,恰巧國中無人可去,那皇帝勢必會同意了。
東陵爍相信楚南玥的能力,但卻不願意讓楚南玥擔着風險。
他們總把楚南玥看做常勝将軍,戰無不勝,可她也是凡人之軀,五年勞累,難道這不到一年的光景就能修複如初?
“不行!六殿下貴爲皇嗣,怎能犯險?”丞相謝荇首先就着急起來。
他不是爲了旁的,隻因東陵爍是謝家屏障,将來東陵爍又有可能會與謝家嫡女結親,若東陵爍有個三長兩短,那謝茵華如何?謝家又如何?
要知道,皇後即使再尊貴,如今也隻有一個孩子了。東陵爍若死,皇後雖爲嫡母,卻無親子。又怎麽能夠有能力保住那謝家?
“皇嗣就不能犯險,這是笑話。”東陵爍朝着謝荇冷笑了下,又向皇帝恭敬道,“若兒臣記得沒錯,父皇當年禦駕親征,受到了百姓多少稱贊,軍中将士又是受到了多大的振奮,這些大家都記着。既然父皇可以,兒臣便也可以。至于王大人,既然将與皇家結親,便也算皇家的人了。”
楚南玥聞言,本能地望向了皇帝,她見皇帝笑着颔首,就知事情已經成了大半。
皇家最忌諱的,不是受到的禮遇優待少了,而是隻享受優待,卻讓臣民受苦賣命。
爲了緩和自來的矛盾,當年皇帝的禦駕親征,如今東陵爍與王暢的主動請纓,都不失爲一個好方法。
而皇帝雖不主動開口,卻将話引到了楚南玥的身上,道:“楚将軍,你既然曾在戰場五年,經驗豐富,不如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楚南玥看了眼東陵爍,見他雙眸堅定,對自己一副極其放心的樣子,便道:“回皇上,末将以爲,六殿下若爲主将,确實合适。六殿下曾在軍中曆練整整一年,這在其他皇子之中,都是獨一無二的。六殿下聰穎睿智,智謀卓絕,若能爲主将,東陵大軍可穩。”
皇帝在旁聽者,便又指了指殿下跪着請命的人:“那王暢……”
“王大人身爲副将,不正好麽?既然各位大人都覺得王大人經過曆練之後,就必然能夠成才,那麽曆練的最好地點,就是戰場了。”楚南玥道。
她說完後,就看出了皇帝的深憂,便想了想,主動補道:“還是說,陛下對六殿下沒有信心?當年六殿下在戰場上打的勝仗,末将帳中的主簿記得清楚,這一筆一筆,其實陛下賞軍功時也曾見過的。”
“楚将軍,你不必說了,朕已經有了主意。”皇帝道。
說着,皇帝的眼神愈發堅定起來,看着楚南玥,道:“朕覺得楚将軍之言,如今看來最爲穩妥。六皇子說得也對,既然百姓之子需要征兵,而後上戰場,朕的皇子,便也該上戰場,這沒什麽值得怕的。”
他見旁邊的大臣們聞言,還想要繼續勸說,便壓根不給這個機會給他們了。
而楚南玥看着這種情形,也算才舒了口氣。
她知道這對于皇帝而言,是個不小的突破。皇帝與其他國家的帝王相比,皇帝聰明而識大局,從明白其中利弊,其實并不是說他不在意東陵爍的生死,而是他心裏有着把握。
若真的毫無把握,皇帝方才就不會真的同意下來。
而見皇帝态度如此,木已成舟,這些大臣終于放棄了阻止的想法。
“老六,朕便參照楚将軍的建議,命你爲主将。王暢爲副将,在旁輔佐。你二人記着,此戰,必須勝。”皇帝毅然道。
“是,父皇!”
“微臣遵命!”
二人都是一喜,連聲應下。
楚南玥注意到,大殿之上,有很多人都并不高興。東陵鴻和東陵琰都屬于沒有戰場經驗的,他們沒有資格去替皇帝征讨匈奴,隻能眼睜睜看着東陵爍将要立下戰功。
而其中也不止是旁人的豔羨。
楚南玥看到謝荇眼裏的擔憂,要知道他方才還和東陵爍有些許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