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華兒必不負姑母信任,好生敬愛輔佐六哥哥。”謝茵華感動道。
能得到皇後對她的保證,比天下一切事物都讓她高興。那個楚南玥又算是什麽東西,需要她在意?
謝茵華眼裏露出勝券在握的神情。
從太醫院出來的兩人,絲毫不知他們的行蹤已經被謝茵華“狀告”到了皇後那裏。
東陵爍看着楚南玥一直因爲東陵珏的事悶悶不樂,便也跟着心憂,想了想,便将人帶到了一處宮殿裏。
楚南玥不解其意,瞧着這處宮殿如此冷清,像是無人住的,可是院落裏很是幹淨,一看宮殿的主人就身份不凡。
“這是我分府而住之前的住所。”東陵爍道。“出宮之後,這裏雖然沒了主人,卻也被我母後留下了。”
楚南玥心裏這才明晰,這處清幽住所,原來是東陵爍的殿宇。
能在他成人加冠,離皇宮數年之後,這裏還保存完好,有專人料理,足以見皇後對此的上心。
東陵爍酷愛松竹,這殿上角落便都是松竹,一片翠綠掩映。
楚南玥一路随着東陵爍往殿裏走去,而路上碰到幾個老人,無一不是拉着東陵爍歡喜地說着話,六殿下長,六殿下短的。
看這些宮裏老人如此敬愛東陵爍,楚南玥受了感觸。
若非當年在這裏時,東陵爍優待于他們,他們如今絕不會如此懷念東陵爍。
東陵爍看着這些昔日的人與景,心裏也是感慨,卻不發一言,直将人領到了殿中的一樹秋海棠下。
“這裏,我已經有許多年不曾回來了。”東陵爍道。
他成年之後,就必須離開皇宮,有了自己單獨的府邸。
東陵爍他不曾回來看過,參加宮宴再晚,也不留在宮中,而是匆匆趕回去。
楚南玥擡眼:“難道六殿下是第一次回來這裏嗎?”
她看得出東陵爍這麽做的意義非凡,但是東陵爍既然懷念此處,又爲何久久不曾回來呢?
“是。”東陵爍言簡意赅。
楚南玥看着東陵爍眸中的哀傷,就知他心裏的煩惱遠沒有話裏那麽簡單。
楚南玥果然瞧見,東陵爍低下身子,用一個靠在秋海棠旁的小鏟,将秋海棠底下土裏的小盒子挖了出來。
看樣子,這東西倒是保存完好,盒子材質特殊,既無鏽迹,又無發潮。
東陵爍當着楚南玥的面将其打開,楚南玥曾經猜想了無數種東西,卻不曾想到裏面躺着的,是一個小小的小布偶。
楚南玥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小孩子的玩意兒,瞧着布料都有些泛黃發舊,想來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這是東陵爍的兒時玩具了。
想到這裏,楚南玥笑得柔和:“六殿下,這東西做得很精緻,看樣子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這是母後做的。”東陵爍唇角也泛起一絲不自覺的笑意來。
提起兒時,東陵爍幾乎像是在做一種追憶。
楚南玥原本以爲東陵爍的童年不像她那樣痛苦,應該是有着萬千寵愛的。
可她一看見東陵爍的落寞的眼神,就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皇後娘娘深愛你。”楚南玥道。
無論是是東陵煜,還是東陵爍,皇後都整顆心裝滿了他們。
“母後的愛,我其實從來不曾懷疑。”東陵爍道。“這布偶其實有兩個,母後給我與大哥各自做了一個。她依照我們的樣子,爲了哄我們玩兒做下的。那時候,她還很喜歡些平凡女子的玩意。”
皇後是從謝家嫁入皇家。
她身上保留着很多謝家的特性,原本是個灑脫自我的女子。
她那時,還能爲着東陵爍與東陵煜嘗試一切有可能讓他們滿意快樂的東西。無所謂皇宮還是民間,皇後都是心儀。
比如東陵爍記憶裏的那些小玩意。
比如東陵爍手裏的小布偶。
可宮中的風氣,以及皇後逐漸變得很差的身體,都逐漸成了一種阻力。
東陵爍能感覺得出,他們母子之間,漸漸生分了。
或許就是從他出宮開始。東陵爍有了自己的空間,可皇後本人卻不願如此。
她想要掌控着東陵爍,盡管出自于愛,但那也遠遠違背了東陵爍的心意。
“布偶是美好的兒時,可後來這布偶,一個被我埋在樹下,一個随着我大哥入了土。”東陵爍涼涼道。
他的語氣帶着自來的薄涼,可楚南玥感覺不到他的冷情。
“或許全天下的母親,都是爲了子女好的,隻不過他們總是忘記了方法。”楚南玥道。
東陵爍順口便是說起:“楚将軍也是嗎?”
可他很快自知失言,楚南玥與楚家鬧成了什麽樣,他不該忘記。
他這樣順口就提到了楚二夫人,楚南玥又會如何想?
“抱歉。”東陵爍沉重道。
一時之間,他的心裏在将自己與楚南玥相對比。他甚至覺得,如今這樣,他還在憂傷抱怨,實在是無意傷了楚南玥。
“六殿下不必緊張,我心裏确實有傷,可那傷早已結痂,若沒有人時不時提起,我隻怕會好了傷疤忘了疼。”楚南玥半開玩笑地道。
“不過六殿下,你既然珍視布偶,就該好好保存。它的意義遠不是被深埋至此這樣。”楚南玥道。
“母後自從大哥去世,就愈發不在意我的想法了。”東陵爍苦笑道。
東陵煜的不幸去世,一下子改變了許多人。皇後傷心一段時間後,就更抓緊了對東陵爍的控制。
皇後在其他人的面前,永遠顯得那麽雍容華貴,周全溫和。可是在東陵爍這裏,除去本身的一種溺愛,便成了一種控制與安排。
她不再是那個,東陵爍小時候央求幾聲,她就急着尊重以及滿足自己的那個人了。
皇後愛自己的孩子,可更像是憂心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會失去了她的控制。
她自以爲幫助東陵爍選擇的路,都是最好最優秀的路,可是卻實在忘記了問一問東陵爍的意思。
就如同皇後親眼看上的謝茵華,甚至心裏已經認定了她做兒媳,可卻不曾細問過,東陵爍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