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元骐當年離開家時,這個妹妹大概還不到十歲。這樣的一個年紀,不可能會知道那麽多事。而衛國公夫人的計謀,以及周元骐母子的不幸,周元瓷或許都不知情。
而周元骐從小雖然知道周家兄弟對他有敵意,但卻對家中姐妹懷有不同态度。
她們終究還是遠離了些家族的紛擾。
而這對姐妹中,又以年幼的周元瓷爲最單純。
在周元骐還記得的歲月裏,他也曾帶着周元瓷玩耍,那時候的周元瓷,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孩童。
“人總是會變的。”楚南玥回道。
與周元骐相比,楚南玥過于淡定,但那正是源于過往的一切失望。
那是楚南玥心裏的一個結。
楚南芯在變,從一個天下無雙的好姐妹,變成視她爲情敵的惡毒對手。楚大夫人也在變,由那個姿态端莊,事事溫和的嫡母,變成一口口緊逼着,要楚南玥爲其子博得功名的急功近利之人。
經曆得多了,也就變的麻木,進而對一切都有了預想。所謂沒有希望,便沒有失望,這正是這個道理。
“元骐,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應該早些調整一下心态,明白周元瓷已經不再是小時候的那個小女孩了。”楚南玥提醒道。“她已經嫁給楚南瑄,成了楚家的女主人。六年時間,也足夠她改變很多了。”
周元骐眼裏似乎流露出一瞬間的失望,下一刻再擡眼時,他終究穩住了語氣:“多謝将軍,我都明白了。”
若說他真有先前對楚南玥所說的,絲毫不在乎周元瓷等人,那必然是一時的假話。
周元骐母子當年橫遭災禍,是意料之外的事。而在此之前,那一家人分明生活得還算和睦。
周元骐的母親也多勸告周元骐,要對姊妹兄弟友善。
周元骐閉上了眼,他與善良的母親誰也沒有想到,當年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楚南玥見周元骐難過,但不問也知多是爲了家事,楚南玥也不好多說什麽,于是便做罷。
但一旁的青霜反而想起些什麽,向周元骐問道:“周副将,方才你進了府後,高興得嚷嚷些什麽,怎麽不見周副将向将軍具體說明呢?”
周元骐這才像是猛然想起般拍了拍腦袋,似乎在自責自己爲了周元瓷的事,差點忘了今日趕來的正事。
“将軍,方才有外人在,屬下不好具體說明,是諸葛先生有了消息。屬下知道自從六殿下幫将軍送信給諸葛先生,就一直擔憂此事,于是一接了信,就跑來了。”周元骐道。
“我師父可曾收到六殿下帶給他的消息?”楚南玥關切道。
她先前求着東陵爍幫忙,要将朝中有人觊觎黑甲鐵騎的事告知諸葛流風,是擔憂諸葛流風因此遭遇迫害。
而最近楚南玥因爲受到東陵琰的威逼利誘,愈發擔憂起這事,心裏總想着來信,可卻每日都沒有相關的消息。
“将軍,諸葛先生收到了。六殿下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傳消息後來沒有通過諸葛家族,幸而消息真的傳到了,諸葛先生還回了将軍一封信,就在這裏。”周元骐禀告道。
雖然諸葛流風近幾年與自己的家族有了矛盾,但說起向來來無影去無蹤的諸葛流風,那找到他的最好方式,都是通過諸葛家族的信息。
東陵爍能避過這條路徑,依然完成楚南玥所托,便再次惹來楚南玥的好奇之心。
說着,周元骐将懷中的信件交給楚南玥。
楚南玥當即拆了信,見裏面先是諸葛流風說着自己并無任何問題,那些紛擾也與他無關,更不可能有機會傷了他。
楚南玥不禁笑了下,想起先前東陵爍的猜想。那不過是一句安慰的話,但在此刻竟成了真了。
諸葛流風一向高傲,又能力極強,看來正如東陵爍所說,她是多慮了。這倒也是。諸葛流風是自己的師父,他有多少才幹,楚南玥本該不這麽擔心才是。
可楚南玥一想到多年來的師徒之情,就忍不住出手,想知道些諸葛流風的确切消息。
楚南玥繼續往下看去,似乎并沒有什麽内容,隻說讓她注意把控自己京郊駐軍裏的一千黑甲鐵騎,留意朝中各方勢力的狼子野心。
而後在最後,楚南玥才看見諸葛流風帶着玩味的話語:“玥兒,六殿下此人确實不簡單,你的選擇是對的。”
看到那潇灑的行楷,楚南玥幾乎白眼一翻,想要說些什麽。
看來幾年不見,她這師父是真的有點變化了。
原先那樣清冷的人,現在竟開始同她開着玩笑,打趣她與東陵爍。這讓楚南玥又是覺得新奇,又是覺得不适應。
“将軍,諸葛先生可有急事嗎?”周元骐問道。
他這消息到了手上時,是半刻也不敢耽誤,爲的就是讓信息早日到了楚南玥的手上。
“難爲你不辭勞苦趕過來了,我師父他沒事。”楚南玥道。
周元骐也就安心下來:“是,将軍。屬下知道了,諸葛先生沒事便好。”
“嗯,把暗中派出的一百黑甲鐵騎收回來吧。”楚南玥吩咐道。
她太了解諸葛流風的習慣。既然回答如此随意,那想必是真的覺得這件事壓根不用引起他的重視。
“都撤回來嗎?”周元骐确認着。
楚南玥先前擔心諸葛流風,但又找不到人。于是楚南玥早早就來了京郊駐軍,從中抽了一隊人,去搜尋諸葛流風的蹤迹。
“都撤了吧,師父有自己的考量,這不是我該關心的。”楚南玥道。
他們師徒雖然有感情,但這種感情有着兩人的邊界。
或許就像諸葛流風深藏在心裏的心事,所謂情傷,這麽多年楚南玥竟都沒有主動問起,也是知道那屬于諸葛流風的痛。
即使是想要知道,楚南玥也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六殿下或許說得沒錯。”周元骐道,“諸葛先生早就想到了有人對他懷有敵意,想要得到黑甲鐵騎。”
原先諸葛流風能夠依仗諸葛家的勢力,受諸葛家保護。但自從那件事後諸葛流風對家族沒了好感,平日閑雲野鶴,隻怕最少的就是回了諸葛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