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瓷似乎掙紮了下,而後終究是住了口。衛國公在家中的地位,足以讓已經出了嫁的周元瓷依然被震懾。
“楚大人,你們想要說什麽,就說吧,若沒旁的事,就可以走了。”楚南玥道。
楚南瑄知道,楚南玥必然是在催着他們早些開口了。楚南玥雖然不在意他們的道歉,可楚家不能不表達一個意思。
楚南瑄轉頭望着周元瓷,暗示着讓周元瓷早些做出決定。
而周元瓷咬着唇,最終道:“楚将軍,那日是我的不對,楚将軍大人有大量,希望楚将軍能原諒我的無知。”
楚南玥并不客氣地糾正着:“楚夫人,你的措辭有些不對,既然嫁給楚家,就該跟着楚家走了。”
周元瓷知道楚南玥是指什麽。若在出嫁以前,周元瓷憑借着公侯之女的地位,就能讓楚南玥忌憚幾分,不計較這些禮節之事。
但自從她嫁給楚南瑄,就該認清自己的地位。
“妾身……希望楚将軍原諒!”周元瓷道。
楚南玥卻轉過了身子,不去看周元瓷,而是向楚南瑄道:“楚大人,大家同朝爲官,若事事都揣度着心思,想要讨好誰,或是構陷誰,這任何人都不舒服。楚大人現在這樣想要讨我的原諒,卻不如去做好自己手中之事。”
楚南瑄變得難堪了些,又見楚南玥對周元瓷道:“楚夫人,我并不在意你如何。你身爲官眷,隻要能對自己的夫君有所助益便好。至于道歉一事,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從不放在心上。”
周元瓷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最大的蔑視,大概就在于對方幾乎看不見你的存在,将你的一切抗争都視爲無物。
可偏偏二人都知道,楚南玥本就對楚家沒什麽好感,這一下,即使不在意周元瓷,也會更加疏遠楚家。
而周元瓷終究已經算是楚家的人,剛嫁進府裏就給楚家惹出這樣的事,難免被楚家的人說嘴。
幸而衛國公的勢力大,周元瓷有着強大的娘家,一時也不會被楚家指責什麽。
可這次過來,終究是沒了任何作用,周元瓷心裏難免難受,恰恰看見外面跑進來的周元骐,一身風塵仆仆。
“将軍!終于來消息了!”周元骐喜道。
未留神間,周元骐披風上的灰土落在了周元瓷的身上。
“你是哪裏的奴才?!髒死了,弄髒我的衣服了!”周元瓷嫌惡地退遠了些。
周元骐一愣,臉上的喜意都還未褪去。
他因爲長時間與京郊屯田兵一起,所以一直也幹着些農活。今日他也曾下地,爲秋收後的事做善後,于是身上沾着泥土。
離開周家時,周元瓷年紀還小,其實他們已經相互之間都不認得了。
但周元骐一看楚南瑄在那兒,就将事情猜出了個七八分。
她是他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周元瓷。
“我是楚将軍的屬下,京郊駐軍的副将。方才是我不小心,弄髒了楚夫人的衣裳。”周元骐冷漠回道。
“說到底不還是一個奴才?也罷,就是讓你去賠這衣裳,你也賠不起吧?”周元瓷不改輕蔑。
在衛國公府裏養尊處優慣了,又不曾接觸軍營裏的人,周元瓷格外放肆,又輕視這些看着粗莽的軍旅之人。
“楚夫人。”楚南玥卻嚴肅地開口道。“你先前對我無禮,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是執意對我的下屬如此惡語相向,就别怪我一一回報給楚夫人了。”
周元骐沒想到楚南玥會給自己出頭,此刻感動地望着楚南玥。而楚南玥本人,卻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當。
她爲将數年,能真正同兵将打成一片,其中必然有周元骐的功勞。若是見周元骐都無法保護住,爲他說幾句話,那她楚南玥還有什麽資格繼續當這一品将軍?
眼看着周元瓷又要将局面弄垮,楚南瑄連忙出來打着圓場:“我家夫人對軍中的官銜并不清楚,她若知道周副将是楚将軍的左膀右臂,必然不會再敢這麽說了。”
“他姓周?”周元瓷小聲道,“就他這樣的人物,也配與我同姓?”
雖然周元瓷聲音放得極小,但依然足夠讓幾人聽到。
楚南玥冷了語氣:“若是楚大人伉俪情深,不是爲了道歉,反而是爲了在我将軍府生事,那就好走不送。”
周元瓷自出生以來,都不覺得自己曾被如此對待,于是憤然想要離去。身後的楚南瑄隻覺自己裏外不是人,看着周元瓷走了,他也就沒了留下來的意思,于是快步追了出去。
既然周元瓷已經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楚南玥早就沒了對她的挽留之意,于是也不做任何客套的挽留。
看着原本還能坐在一起聊天的幾人,因爲自己的突然到來而不歡而散,周元骐不禁内疚起來。
“将軍,是屬下不好,未料到将軍屋裏有客人,似乎鬧得大家不愉快了。”周元骐道。
楚南玥笑得溫婉:“不,你做得正好。若不是你的事讓大家都掀開了那副客套,或許我還在受着那對夫婦的折磨呢。元骐幫我盡早擺脫他們,難道不是好事一件?”
聞言,周元骐也笑了起來,臉上的陰霾被一掃而空。
或許楚南玥就有這樣的魅力,能夠讓人心甘情願在她的麾下。可周元骐知道,讓自己折服的,不是那些具有技巧性的東西,而是楚南玥的體諒與真心。
她是東陵真正的良将。
“元骐,你應該知道了,今日同楚南瑄一起的,就是你那妹妹,周元瓷。”楚南玥忽然道。
在隐約看到周元骐在暗中觀察周元瓷的那一刻開始,楚南玥就在擔心。
那畢竟是從小相處過的妹妹,如今卻當着衆人的面,這麽說自己的哥哥。
楚南玥能夠設想,周元骐即使是嘴上不說,心裏也不一定能夠覺得好受。
“屬下從前設想過,他們這些周家的孩子,六年過去,估計會大變了樣子。其實屬下心裏有準備的。”周元骐直白道。
緊跟着,周元骐流露出極大的失意與落寞:“但是将軍,她從前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