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當東陵爍說出這番話時,楚南玥的本能反應,就是拒絕。
“六殿下。”楚南玥喚道,“你我僅僅是同僚,公事公辦便好,犯不上深交二字。”
話已說完,她看見東陵爍眼裏失去了神采,她雖不知東陵爍爲何這般真情實感,卻也爲之生出一陣愧疚。
“六殿下,我知道殿下胸懷大志,如今初入軍營,我必知無不言。但将來卻并非能如今日這般萬事可知,一切生死,皆看自己。”楚南玥補充道。
東陵爍像是聽明白了楚南玥的意思,向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而在此之後,東陵爍果然變得冷淡了些。來找楚南玥時,爲的不過是軍機要務。
東陵爍暗裏克制着自己的心緒,愈發沉穩,往後匆匆一年,他隻在戰事上與楚南玥商議配合。
直至大軍要班師回朝,東陵爍也不曾做出向楚南玥表露心意之事。
而如今與楚南玥又将往事一一回想在眼前,東陵爍雙眸漸暖。
他看着楚南玥的笑,竟覺得先前自己的那種難堪,也不再稱之爲難堪了。
東陵爍迫切地想要傾訴在軍營時,對于楚南玥的情感。
“楚将軍,還記得在軍中時,我曾纏着你的那段時間嗎?”東陵爍問道。
被東陵爍這麽一問,楚南玥才發現自己依稀記得,不禁調侃:“六殿下當時纏人可多了去了,不知是哪一次?”
東陵爍見她彎了眉眼,心裏一軟,竟絲毫不覺得自己的面子被人駁了。
“或許是每一次。”東陵爍溫聲答道,“楚将軍當時定然覺得我莫名其妙,而我直到今日,或許才敢說個緣由。”
不等楚南玥主動問起,東陵爍便繼續着道:“我心慕楚将軍已久,在軍中相識相知,大概從此定了心。”
“可那時我分明還是個男子……”楚南玥愣道。
她看着東陵爍面上露出不自然的臉色,便覺得自己隐隐明白了東陵爍的意思,悠悠猜測道:“六殿下當時,莫不是斷袖?”
“胡說什麽?!”東陵爍方才的溫情面孔蕩然無存,變得發青起來。
“六殿下不必慌張,我朝不像其他鄰國那般拘束,還算開明,即使六殿下是斷袖,也無妨,無人敢嘲笑殿下的。”楚南玥急忙安撫道。
東陵爍身邊的榮生分明已經笑得憋不住了,可看着東陵爍陰冷的表情,還是乖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至于楚南玥,心裏恍然大悟起來。也難怪皇後中意謝茵華,也無法早早讓他們完婚,原來東陵爍先前是個斷袖,在軍營裏住了一年,這才變了性情。
不過東陵爍會喜歡上她扮做的男子模樣,這又确實有點……
“楚将軍想什麽呢?”東陵爍淡淡道,“進軍營前,我一心志學,從不曾思考婚娶。而進軍營之後,我莫名對楚将軍生出好感,但也僅此你一人而已。”
東陵爍望着楚南玥的眼,不願讓人逃離:“楚南玥,在軍中時,我便喜歡你。當時不敢确定心意,可如今才知,無論你是男是女,姓甚名誰,我喜歡的都隻是你這個人而已。”
東陵爍第一次這麽喚楚南玥的名字,語氣也帶着急切。楚南玥未料到他會突然又說到這裏,不知該如何回應。
“六殿下……”楚南玥糾結地開了口。
“罷了。”東陵爍卻笑了一下。
想起當年的一幕幕經曆,他早已經看開了。
“楚将軍,你無需給我回應,我隻是情緒埋在心裏,不吐不快罷了。”東陵爍淺笑着道。
他多少能感覺到楚南玥的松動,但無意強迫着楚南玥接受自己。
東陵爍暗裏觀察着楚南玥的反應,見她果然是渾身松了一口氣,便又覺得失落了些。
爲了遮掩這種失落,東陵爍順口便提起了方才的事。
“青霜,你們方才在聊着什麽?”東陵爍道。
原來他雖然聽到了好幾句話,可最開始讨論周家兄弟的話,他反而一句也未曾聽到。
“六殿下,将軍在說周家兄弟的事呢。”青霜回道。
青霜如願收到楚南玥的一記眼神,但已經遲了。
東陵爍瞬間就猜到了楚南玥談及這個的意思,不可置信般道:“楚将軍這是将自己曝露在周家的人面前嗎?”
周家兄弟都是适婚年齡,楚南玥這幾天去見過衛國公夫人……這一切線索串聯起來,東陵爍心裏就有了數。
“衛國公夫人表面溫和,實則強硬。我不好直接回絕,隻能出此下策,勉強應付。”楚南玥索性回道。
她了解東陵爍,若他想知道什麽事,是必然會想方設法查清的。攔着瞞着估計是無用,倒不如直接告知。
東陵爍卻有些不信:“衛國公夫人我見過數次,同衛國公都是好相與的。你明裏拒絕,她其實不會多說什麽。”
楚南玥心裏覺得一陣悲哀,可這又不怪東陵爍。
衛國公确實是個品行端正之人,而衛國公夫人的陰險,都藏在心裏,面上是一副慈悲模樣,否則當年也不會将周元骐母子騙成那樣。
東陵爍是在皇家宴會上見過衛國公夫人,所見到的必然是容光煥發,雍容華貴之貌。
“但據我所知,衛國公夫人并非殿下口中那般。”楚南玥隐晦着道。
東陵爍不像是能藏住疑問的,看楚南玥振振有詞,便直接問起:“楚将軍,你究竟知道了些什麽?”
楚南玥語塞。
周元骐之事,關系極大。既然她未得周元骐的同意,就不能把這種私密之事告知東陵爍。
更何況她也無法确定,東陵爍知道這事情後,還能不能同她一樣沉住氣,又或者他直接一個沖動就把事情捅到了明面上。
可是周元骐母子的事,如今還沒個頭緒與證據。
如今倉促之下,難免生事。到時候周元骐母子的冤情能不能昭雪不提,連周元骐自己會不會安然無恙,都是個未知數。
楚南玥信任東陵爍,可也知道有時候好心也能辦壞事。
于是她下定了主意,隻向東陵爍道:“其實這不過是我的猜測,但能不得罪衛國公府,已經是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