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軍中将士,是真正尊敬楚南玥,這種尊敬更甚于自己。但楚南玥分明隻是出身楚家的嫡子,家世并沒有給楚南玥多少助力。
所以,楚南玥其實真正靠的,是她自己在軍中搏殺四年的實力。
她在軍營裏的一切遊刃有餘,都不是浪得虛名,而是衆人有目共睹的。
東陵爍又親身經曆了大大小小十幾場戰鬥,每次看着楚南玥身先士卒,沖鋒陷陣,好不威風。
至于運籌帷幄,步步算計,楚南玥更是常勝将軍,幾乎不曾失手。
于是原本等着看楚南玥失敗的東陵爍,卻生出了其他的感情來。
與東陵爍一樣,楚南玥同樣脫離家中,遠在軍營,身負爲國爲家的責任,卻又活得如此恣意,不禁讓東陵爍豔羨不已。
而在給母後的家書之上,東陵爍不知不覺間,便添上了有關楚南玥的事。似乎連他自己,也沒感覺出自己竟如此關心一個原本與他壓根沾不上邊的人。
雖然先前有矛盾,但楚南玥在東陵爍面前從未表露不悅,似乎根本沒有任何介懷之處。
他們一起處理軍機要事,東陵爍更從中學了不少。
東陵爍原本隻覺得自己是崇敬楚南玥,可又過一陣,回了營中時,竟會無端思念起楚南玥,夢裏更是頻頻夢見,倒是驚得他一身冷汗。
東陵爍進軍營,因爲不放心府中,特意将榮生留在府裏,而身邊帶着的人,則是他不算太親近的。
原本東陵爍是想免去麻煩,可誰知,如今遇上這事情,竟連個說的人都沒有。
于是白天一切照常生活,行軍打仗,而夜裏,那心中升起的莫名情愫,則久久萦繞心頭,揮之不去。
他察覺這種心意早已脫離了正常同僚之情,于是也自我懷疑過無數次。可楚南玥從未與他交心,兩人的疏離之感,讓他不敢前進半步。
而東陵爍無形中的日漸溫和,卻讓楚南玥納悶起來。
“将軍倒是有意思,既然六殿下不找事,将軍怎麽還不适應了呢?”周元骐道。
“有些事出反常,依照六殿下的性子,原本不該如此順利。”楚南玥皺眉道。
她原以爲東陵爍一直憋着一口氣,不服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爲。畢竟是皇族,即使東陵爍沒有故意,也無形中會沾染矜傲之氣。這無關好壞,卻是皇家氛圍培養出的,很難改掉。
而如今一有什麽計策,東陵爍卻成了營中第一個響應自己的人,這便使楚南玥又是驚訝,又是不解。
“将軍計謀,天下無雙,六殿下既然不是等閑之輩,或許是惺惺相惜也未可知。”周元骐猜測道。
周元骐一直以來,都将楚南玥視爲榜樣。他從一個愣頭青似的人物,逐漸成長爲軍中副将,全仗着楚南玥一路的指點。
楚南玥聞言,也隻無奈笑笑。周元骐所說,雖然可以勉強說通,但她總覺得有些奇怪。
她生怕東陵爍隻是表面尊敬她,暗地還會做出私自行動的事。可一連好幾日,東陵爍每每做出決定,竟都特意跑來自己的營帳裏,同她說個清楚,得了她的允許才出來。
楚南玥才開始時,還覺得感慨萬千,東陵爍做出這般行動,是表明了對她的支持,她必然也事事認真,事無巨細。
但一連數日下去,東陵爍不管大事小事,都要尋個機會與自己說明,就使得楚南玥頭痛不已了。
于是東陵爍再來時,楚南玥并不繼續多見,而是推給了周元骐。
周元骐見了幾次,可每次都要經受東陵爍的冷漠臉色,也就吃不消,同楚南玥訴苦起來。
“将軍,您還是自己去見六殿下吧。”周元骐哀怨道,“殿下實在難以伺候,他屢屢想見的是将軍,一見是屬下,就一萬個不情願了。”
周元骐實在不知道,東陵爍是什麽意思,一個大男人,竟天天總想黏在将軍主營裏,也不知這是何意。
“也罷。”楚南玥歎息一聲,“我同他說清楚就是。”
楚南玥其實并未深想東陵爍此時的心理,隻當他是初進軍營,一切都太過生疏,于是想讓她幫忙拿個主意。而東陵爍對自己逐漸轉變的态度,卻沒引起她太多注意。
待東陵爍進帳,楚南玥深深望了他一眼,直看得他心裏發虛起來,以爲楚南玥察覺到了什麽。
“六殿下,我知道你一向勤勉,但軍中之事,我不可能面面俱到,若有不需要特意問我的,也能讨教其他将軍,都是一樣的。”楚南玥溫聲道。
東陵爍聽她并非察覺到什麽,便松了口氣來,然而感覺到楚南玥這是委婉拒絕着自己的多次相見,他又心裏難受起來。
“六殿下,我并非是怕麻煩,而是殿下先前就曾說過,想要在軍中真正立足,若處處要我施以援手,軍中又有誰将你敬重?”楚南玥不禁語重心長道。
東陵爍未料到因爲自己這段時間的異常舉動,竟讓楚南玥思量了這麽多,心中愈發感動,那先前的小心思,反倒不值一提了。
“多謝楚将軍提醒。”東陵爍感激道。“隻是我從未進過軍營,見楚将軍與我年紀相仿,這才想要深交。”
聞言,楚南玥才算明白東陵爍的用意。
而楚南玥又在爲自己感慨起來,心中酸楚。因爲長期以來,她都是借着楚南瑄的身份,在軍營生活打拼。
可楚南玥沒有一日,不是充滿警惕地過着。隻因爲她的身份是假的,連男女也是假的。
她一個女子,縱是裝扮再像,與一個男子相處起來,想必也極其容易會被發現。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卻也不是沒有。
也正因此,楚南玥還從未有過一個朋友。更不知道東陵爍口中的深交,又是如何交情。
一直以來能留在楚南玥身邊的,不過是周元骐這個在軍中認識的兄弟。而周元骐心思不是那麽細膩,而她自己身份合理,于是四年以來,周元骐竟從未懷疑過她會是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