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爲人正直,雖然在子女方面有失考察,但一旦周家兄弟鬧出事情來,他必然會第一個出面制止。
而往往微末之事能夠早早解決的話,将來也不會生出真正緻命的矛盾。
楚南玥如今之收獲,隻是得知他們雖爲親兄弟,卻也有利害矛盾,并非固若金湯,堅不可摧。
或許将來周元骐想要報仇,想要擊潰衛國公夫人,便能由此入手。
秋收時節。
楚南玥再次回了京郊大營,這次是與戶部兩位員外郎一起。
眼下東陵大部分地區,都在忙碌秋收事宜,戶部尚書胡商大人一人,是忙不過來的。更何況他一般負責着統籌全國土地之事,至于京郊,派了他們兩個來就已足夠。
楚南玥同周家兄弟來了京郊後,正看見周元骐與幾個将士指揮着衆人,正忙着收割糧食。
周元骐得了消息,知道楚南玥過來,便立刻滿臉笑意地跑了過來,要向楚南玥禀告。
“将軍,忙碌數月,這軍田終于有了結果,不辜負将軍三四月之時的苦心了。”周元骐笑道。
楚南玥則道:“這哪裏是我的苦心?我早早就回了京城,這裏的一堆事都交給了你。該謝謝周副将才是。”
當着周家兄弟的面,楚南玥并不敢輕易喊出周元骐的名字。
周元骐大概聽出了楚南玥語氣不同往日,擡眼望過去時,便直勾勾看見楚南玥身邊站着的兩人。
他不過一眼,就已經向他們全都認了出來。心裏猛地一驚,而後便默默地低下了頭。
周家兄弟并沒有覺得有什麽異樣,反而開玩笑似的向楚南玥道:“楚将軍,這位兄弟倒是與我們同姓的。說不定祖上是一家也未可知。”
楚南玥也笑:“那可不敢。我這副将孤身一個在江湖闖蕩,姓不過是随便起的,哪兒能高攀堂堂周家。”
周家兄弟也不過是客氣玩笑幾句,如今聽楚南玥這樣擡舉衛國公府,便也打着哈哈玩笑過去。
周元骐見他們壓根認不出自己,心裏又是松了口氣,又是覺得失落。
可五六年過去,他又穿着一身戎裝,能被匆匆一眼認出,那才是不可能的。
“楚将軍,秋收之時,若有什麽需要戶部幫助的,您說一聲便是,胡大人再三囑咐,要我等務必協助楚将軍。”周元馳道。
“多謝胡大人美意了。”楚南玥謝道,“不過除去正常程序,我沒什麽需要戶部幫助的。若說收割之事,即使我這五萬屯田兵臨時去做了旁的事,也有臨近村民幫助收割。”
這話如果是旁人說出,難免顯得自大高傲。可在楚南玥說出,卻是實話實說。
正因楚南玥先前爲兩村百姓解決平江水案之事,村民們與京郊駐軍也漸漸建立良好關系,也仰仗他們護佑,可稱軍民親如一家。
這次京郊駐軍的軍田大獲豐收,聖上早已龍顔大悅。當時楚南玥的想法遭到許多人的懷疑,此刻那些大臣的懷疑也是不攻而克。
糧食一收,幾月來朝廷撥過來的軍糧,便已經補上。而再剩下的許多,竟也能反過來幫助朝廷了。
“楚将軍能将屯田之法實行到這個份上,可敬可敬!”周元馳贊歎道。
如他父親所言,楚南玥是個難得的人才。也難怪他們的母親聽說了,竟然動了,想要讓他們追求楚南玥的心思。
而楚南玥并不知道他們心中的主意,隻向周元馳道:“先前不過是一個設想,如今既然果真有效果,那下一步的推行全在聖上之心。不過我也想問問,戶部的糧種制度是如何的?”
周元馳雖不解楚南玥的用意,但還是回道:“秋收之後,戶部征收賦稅,其中便會抽出一部分作爲糧種,下發各處。”
“那可有額外的補貼?”楚南玥追問。
“多數百姓自家充盈,是會自己留有糧種的。若是先前的受災地區,才有些額外的。”周元馳回道。
“戶部可還充裕嗎?”楚南玥笑着問道。
這種費力的事,又是額外的,想必戶部也并不積極。
“楚将軍,您這是……”周元馳大概以爲楚南玥想要留些,不禁爲難起來。
“别擔心,我不是要你們什麽,恰恰相反,我軍田所收的糧食,可撥出一部分,就作爲添給災區的糧種。”楚南玥道。
周家兄弟聽得舒了口氣,有這樣好事,他們自然應下,而之後談事,也放松了許多。
待周家兄弟離開後,周元骐才重新回了主将營帳,向楚南玥問道:“将軍,咱們也并非有多充盈,更何況這樣的事,分明是得不到什麽好處的。”
他認爲楚南玥不該這麽主動提了出來。眼下必然有許多朝臣覺得楚南玥做出了成績,分外眼紅。楚南玥這麽做,顯得招搖。
“但在這世上,做有些事,是不談什麽好處的。”楚南玥深深望了周元骐一眼,補道,“連年戰争,其實不是一年的風調雨順便可救回的。災區如今需要更多幫扶,我能幫上一點,便是一點。”
“将軍仁義。”周元骐道。
能在此事上如此不顧自身利益,或許是爲着那五年征戰。楚南玥身爲将帥,在東陵的強大後援補給之下,才能大勝而歸。
而楚南玥卻知道,這大後方,其實是一個個鮮活的百姓貢獻出的力量,積蓄彙成的。
當年即使是自家糧食緊缺,也不能短了繳納的軍糧。如今将士歸來,多給他們一點援助,原是本分事。
楚南玥看他還是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便道:“元骐,你又是何故?因爲你今日重見了你那兩個兄弟?”
“将軍提他們做什麽?屬下早已将他們的身份忘記了。”周元骐變得冷淡許多。
“你方才在緊張。”楚南玥垂眸望向周元骐,“他們認不得你,但你依然在緊張,你怕極了周家,這是爲何?”
埋在楚南玥心裏的疑惑。周元骐與那嫡母關系極差,那麽與這兩位兄弟呢?
六年前其實幾個兄弟都不算年幼,大概将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