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爍想要在二人争吵的時候了解她的近況,談何容易?
找到青霜,大概是唯一的辦法。
與東陵爍相處的幾個月的時間裏,楚南玥怎麽會不知道他一步步小心地靠近自己,費了多少心血?一時之間,她又有些不忍。
“青霜。”楚南玥喚道。
青霜立刻應着:“将軍,怎麽了?”
楚南玥卻咬着唇不再言語,好半晌才道:“無事。”
青霜放心不下,正要再問,便見周元骐走了進來,要向楚南玥彙報事務。
于是青霜歎了口氣,便先下去爲楚南玥備下餐飯。
周元骐因爲先前是從京郊大營而來,這幾日随諸葛流風留在将軍府裏,所以依舊一身甲胄,顯得蕭瑟。
“将軍,既然諸葛先生已經離去,屬下也該回京郊大營了。”周元骐禀道。
楚南玥因爲與東陵爍的事,頭還疼着,便不由揉了揉太陽穴,才繼續開口向他道:“京郊大營無事,你若想在将軍府裏歇息幾日,其實倒也無妨。”
周元骐看她滿臉疲憊,不禁覺得心疼:“屬下習慣了,倒是将軍,這幾日不是上朝,就是與諸葛先生練武,是該歇歇了。”
楚南玥笑着搖了搖頭,推道:“久在朝中的人,哪裏還可能因爲自己的一些小事,就不上朝了呢?”
她清澈的眼睛望向周元骐,不難發現周元骐眉宇緊皺,似乎心裏同樣有事。
“元骐,我曾記得,你在營中同我說過的事,一直不曾忘記。”楚南玥緩緩道。
周元骐面露疑惑:“将軍,屬下與将軍相談的事有許多,不知是哪一件事?”
“當然是事關你身世的事。”楚南玥一臉認真地道。
而周元骐的臉色便一下子變得灰白起來,似乎關于身世的事,是他的一個痛,并不是他真正想要回想起來的東西。
“将軍突然說這個,不知是爲了什麽?”周元骐默默道。
“元骐,你是我在軍中真正的親信。這五年來我在軍營,若不是有你在旁邊護着,隻怕我能不能活着,也是一個問題。而後來我能拼出這樣一條路,有了将軍之位,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這些我都不會忘。”楚南玥感激道。
楚南玥望着周元骐,繼續說到正題:“你曾說你家也在京城,但具體是哪家,卻記不清了。從前我不幫你尋找家人,是因爲我自己地位并不牢固,更無暇分身,如今我既然已經在朝中站穩了腳跟,又有許多人脈。便可以幫你找一找了。”
原來,在軍營之中相識,楚南玥和周元骐還經曆了一段往事。
他認識楚南玥時,楚南玥還隻是一個剛剛進入軍營的,什麽也不知道的兵士。軍營之中,時常就有恃強淩弱之人,看見新人進來就橫加欺壓。
楚南玥沒有防備,也曾被欺負過。而周元琪仗義地挺身而出,同楚南玥一起教訓了那個欺軟怕硬之人。
盡管當時,他和楚南玥都背了些小處分,卻因此結下交情。後來楚南玥一步步高升,周元骐也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不曾遠離。
也正因此,周元骐的忠心,楚南玥一直都看在眼裏。
周元骐沒有料到楚南玥,會真正爲他主動找家人。
他心裏很是感動,可卻推拒,道:“将軍,我不過是隻記得姓周這樣一個姓氏。京城之中有多少這樣的人家,哪裏有這麽好查的。”
楚南玥卻是凝神想道:“這你不必擔心。隻要知道你姓周,這京城之中凡有名望的人家,大概都可以過問。甚至于百姓,我也可以幫你查。”
周元骐便立刻改了口:“将軍,年代實在久遠,其實屬下已經記不得家人究竟姓不姓周了。”
楚南玥立刻聽出他語氣的不對勁來,道:“那無論姓氏如何,我也依然能夠給你查個明白。還是說,你不相信我有這樣的能力?”
她與周元骐相識之時,周元骐就對自己的身世三緘其口。看來事情果真沒有如他口中說的那麽簡單。
“将軍,屬下怎會不相信将軍的能力,屬下一路追随将軍……”周元骐忙解釋道。
他非常在意楚南玥對自己的看法。雖不想向楚南玥提起,但也不希望楚南玥因此誤會了他。
楚南玥那雙幽深的眸子卻望向他,格外笃定地道:“元骐,你在軍營時,對我撒了謊。”
“我……”周元骐語塞。
周元骐不曾想到楚南玥會這麽快,就能從他的隻言片語之中獲得信息。他一向對楚南玥知無不言,唯有這件事,隐瞞了楚南玥。
“你說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其實恰恰相反。元骐,你知道你的家在哪裏。”楚南玥似乎靠近了些周元骐。
而周元骐感覺到一種壓迫之感,自己反而後退了些。
周元骐被楚南玥說中,于是不敢再擡頭看楚南玥,甚至垂下了眼睛。
“周副将!”楚南玥加重了語氣道,“我們一起在戰場之上出生入死五年。你也曾對我保證,将來依舊能爲我兩肋插刀。但我楚南玥并不求這些,隻求你始終不曾騙我。”
楚南玥厭惡欺騙。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上一世無法改變任何,她便對重生之後的一切都多了嚴苛。
她向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唯一的選擇就是那人值得她的信任。
周元骐擡起眼來,猶豫的眼神似乎在做着什麽掙紮。
“将軍,你猜的不錯。”周元骐終究承認道。
楚南玥看他終于開了口,似乎略感欣慰,點了一點頭。
“周家……你不願意說出來,必然身世複雜。絕不會是普通百姓之家。若是非富即貴的家庭,又在京城之中姓周。想必便沒有幾家能符合了。”楚南玥推測道。
她看到周元骐眼睛裏的痛苦之色,就知道自己并沒有猜錯。
有着那樣顯赫的家庭,卻不選擇與家人相認。楚南玥的心裏多少有了底,或許周元骐的情況與她一樣,與家庭有着一條極大的鴻溝,于是連靠近,都怕跌入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