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數年不見,她分明比分别時更要沉穩機智,可任她再在諸葛流風的面前藏住心思,也沒能逃得過諸葛流風的眼睛。
“師父……”楚南玥垂下了眼眸。“徒兒其實,能調整好自己的心緒,萬不會因此沖動半分。”
“玥兒,你真覺得感情能被完全控制住嗎?”諸葛流風淡淡問道。
“必然是能的。”楚南玥斷然道。
諸葛流風卻搖了搖頭,道:“若真如此,爲師也不必痛苦一世。”
楚南玥聽了吃驚,她早知道諸葛流風心裏有事,卻不知是因爲情傷。可一慣清冷的師父,性子這麽冷淡,又會被什麽女子所傷?或者說,諸葛流風正是因爲受過情傷,才如此性情。
“師父,徒兒心裏知道輕重,若果真有一日必須嫁人,也不會嫁給六殿下。”楚南玥保證道。
既然師父都已經看出不妥,她也不該再次步上錯誤的婚姻,即使是她已經動了心。
諸葛流風那雙極冷的眸子卻看向她:“玥兒,爲師并非是在阻攔,你不必同我保證什麽。”
看到楚南玥眼神裏的詫異,諸葛流風繼續道:“爲師隻會擔憂,但感情之事,其實最終隻看你們兩人。玥兒,你心中顧慮雖多,卻不妨想想,你自己究竟如何看他?”
見楚南玥欲言又止,迷茫地望着他,諸葛流風就知道楚南玥雖冷靜克制,卻也是壓抑太多。
身份懸殊之下,楚南玥必然心裏擔憂頗多,卻極少去思考她與東陵爍真正想要的關系。
“好了,這不是問題,你不必回答爲師。”諸葛流風止住她道。“如今與你一見,稍可寬心,而爲師還有旁事,不如日後再見。”
他言語轉折極快,楚南玥忙挽留道:“師父,你幾年都不曾回來,這才幾個時辰不到,便要走了嗎?徒兒還有許多不足之處,要向師父讨教一二,師父能否多住幾日?”
諸葛流風原本是不願麻煩楚南玥,但見楚南玥語氣懇切,他就不禁心軟了起來。
他也知曉這讨教之事,不過是楚南玥的借口,但他還是緩緩點了頭,算是答允。
“師父,不如去徒兒的将軍府中吧?那裏比軍營更爲清幽,府中衆人都可深信,也不會聲張此事。”楚南玥道。
諸葛流風既然選擇留下幾日,一切便索性随了楚南玥的安排,并無什麽意見,一概應下。
而楚南玥好不容易才将師父留下,頓時歡喜得如同孩子一般,待回了府中,忙去奔走爲諸葛流風張羅廂房。
于是楚南玥早上上朝,下午回府與諸葛流風切磋武藝,師徒二人倒有些從前習武的光景。
然而楚南玥雖沒聲張,京郊大營中卻沒太大遮攔,将諸葛流風到了京城的消息流出。
皇帝一向尊敬諸葛家,深知諸葛家的作風,于是隻派了宮中内官,對諸葛流風聊表慰問,不曾打擾。
而這京中各個世家大族,也就因此知道了消息,都想趁此機會拜會諸葛流風。
楚南玥深知其師父的秉性,于是但凡能敷衍應付過去的,一概都不相見。
誰知不僅有朝臣,就連謝茵華也得了消息,想要來見見諸葛流風。
楚南玥本能地就要拒了,而被諸葛流風得知後,諸葛流風反而爽快應下,要與謝茵華相見。
于是京中大族,唯有謝茵華有機會與諸葛流風一見。
謝茵華爲此十分得意,但她也不曾忘記來意,來找諸葛流風時,直接開門見山。
“我聽姑母說起過,諸葛家一向行事低調,更不會在家族之外收什麽徒弟,不知諸葛先生爲何要收楚将軍一個女子爲徒呢?”謝茵華問道。
她分明知道楚南玥就站在旁邊,可她依舊我行我素,故意問出此話。
“其實我也很好奇,謝小姐同樣是女子,爲何要出言傷了女子之心?”諸葛流風眼神雖淡如清風,卻有幾分鋒利。
“我……”謝茵華自知理虧。
照理來講,楚南玥能夠憑借女子身份,成爲東陵的一品宣威大将軍,其實是女子之中的驕傲。
謝茵華卻因爲心裏的嫉妒,而出言不遜。實在有失一個世家小姐的風範。
“我收徒從來隻看天賦,比方說罷,若當年謝小姐與玥兒一同拜師,我自然依舊選玥兒,而非謝小姐。”諸葛流風道,“因爲天賦之事,一看便知。”
在場之人,無一沒有聽出諸葛流風語中暗帶的輕蔑與嘲諷。而諸葛流風這等神仙中人,原來連嘲諷都是輕飄飄,無迹可尋的。
這樣,便愈發可氣。楚南玥看見謝茵華已經氣得想要跺腳,可最終因爲身份,也不敢對諸葛流風不敬。
楚南玥因爲一直忌憚謝茵華與東陵爍和皇後的親緣關系,不曾真正對她語氣重些,而今日聽到諸葛流風明裏暗裏幫自己出氣,不禁又是感動,又是心酸。
而謝茵華也不是甘心被一直輕視的,道:“諸葛先生與楚将軍相識已久,自然看她如何都是好,可我是皇後娘娘一手培養,難道會比她差了不成?”
聽她語氣極沖,諸葛流風便知她不服于不如楚南玥,可他諸葛家既然不忌憚皇族,他也不必給一個丞相的侄女留什麽面子。
于是諸葛流風道:“皇後娘娘确實純良淑慧,不過這與謝小姐關系不大。謝小姐既然一向以此爲傲,倒有過于自傲之憂,将來如何,還需再看。”
“諸葛先生句句都敵着我,是不是太幫你的徒弟了?”謝茵華冷笑。
諸葛流風卻不做任何反駁,隻點頭坦蕩而言:“玥兒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不維護她,難道要維護些不相幹的人嗎?”
他性子一向冷,口中說起楚南玥時,似有了一些溫度,可眼神掃視到謝茵華時,反而比平時還要寒冷幾分。
謝茵華本想出言辯駁,可被那一記眼神所警告,竟然不由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諸葛流風最終開了口,倒像是給她的一道赦免。
“謝小姐今日已如願見我,如今便該回去了。”諸葛流風道。
謝茵華自是無話,隻好匆匆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