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孟源雖有徇私舞弊之嫌,卻也同樣有些才幹。這樣的官員,大概在朝中都算不少見,皇帝平日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他們幹事就行。
東陵爍看她冰雪聰明的樣子,不由心喜,淺笑道:“楚将軍果然一點便透。”
楚南玥朝他會意一笑,心裏早已有了主意。
她回了将軍府後,便沒有安心做自己事的打算,因爲刑部一向雷厲風行,她一直在等着從刑部傳來的消息。
沒過幾日,每日負責打探消息的青霜便回來,禀道:“刑部尚書大人已經傳出消息,說是孟源與劉易陽俱已認罪,但陛下還未将二人定罪。”
楚南玥知道這是因爲皇帝難以抉擇,而這個關鍵時候,想必已在禦書房開始召見大臣了。
楚南玥派人去打探,卻隻聽到皇帝召見了幾位皇子,她不由心裏猜想沒了自己的事,卻又在晌午時得了皇帝召見。
楚南玥料想在與三位皇子都見過之後,皇帝還沒有下定主意,可見皇子們因不敢有結黨羽之嫌,才不願輕易多事,沒有給皇帝太大建議。
于是待皇帝問起自己時,楚南玥道:“皇上,末将雖是武将,也知道法度無情之理。如今楚大人在文武百官之面前,将二人罪名說出,若不從嚴懲治,隻怕惹來争議。”
皇帝皺眉,道:“楚将軍之言,朕自然明白,可如今朝中人才如此之少,孟源也算盡職,朕不忍失去一個人才。”
“陛下莫不是忘了,如今兵部侍郎王暢,卻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楚南玥回道。“他的表現,陛下都是親眼看見,若說有一點缺陷,便是在朝中經驗不足。”
皇帝眼睛一亮,因這次武科舉出事,他一并将這些新科進士都不願再提起,楚南玥主動提了王暢,他才想起殿試之時,王暢之風采。
“你所說的王暢,這幾月來,也算優秀。”皇帝想了想道。
楚南玥知道貿然舉薦一人,勢必顯得過于急迫,于是主動提起了王暢的缺點,道:“但是陛下也需要注意,因武科舉徇私舞弊之事,國中必然會懷疑除了劉易陽外的其他考生,王暢也必然會被非議。”
這個時候任用一個有可能引起争議的大臣,是冒了風險的。
皇上卻擺手,道:“楚将軍,這不成問題。隻要将武科舉舞弊之事全部查清,一切開誠布公,國中不會多有閑話。”
楚南玥見皇帝态度似有松動,于是道:“陛下一片愛才之心,末将敬佩不已。”
“好了,朕心中有數,你退下吧。”皇帝道。
楚南玥從禦書房退下,今日皇帝雖然沒有多說什麽,可是态度已經很是明顯。
那朝中的大臣,沒有一個不是一點點走上來的。若不給他們機會,又怎麽能試出他們的才能?
皇帝今日既然沒有對王暢的不滿,那懸空的兵部尚書之職,想必是要給王暢了。
果不出楚南玥所料,沒過幾日,皇帝終于定了孟源與劉易陽的死罪。而與此同時,王暢也擢升爲最年輕的兵部尚書,掌管兵部。
王暢感念皇帝知遇之恩,自言今後必效犬馬之勞。
而殿上衆位大臣,一直到了下朝之時,還在唏噓不已。
王暢經驗較少,又是從武科舉而來,能得皇帝如此器重,已經讓不少人紅了眼。
楚南玥面上波瀾不驚,一路出了宮去,在上馬車之時,卻被東陵琰攔住去路。
“楚将軍,你一慣喜歡深藏功與名啊,今日不聲不響走了,也沒人知道你的功勞。”東陵琰挑眉輕笑着道。
楚南玥臉上一片茫然:“齊王殿下這是什麽意思?今日我又何曾有什麽功勞?”
東陵琰掃視了眼她,便換了語氣,淡道:“沒什麽。”
楚南玥就知他方才是詐自己,若真的因爲他三言兩語慌了神,那才是真正的沒了将帥之氣。
“齊王殿下,齊王妃可好?”楚南玥問道。
一提楚南芯,東陵琰明顯得不悅,隻回道:“腹中胎兒很好,勞楚将軍挂心。”
楚南玥看他那般臉色,也就知趣不再多問。
這表面問候着楚南芯,可東陵琰的回話卻絲毫不提楚南芯。旁人雖不知曉,可他二人豈會不知,那楚南芯腹中根本沒有孩子。
東陵琰如今隻顧着綠绮腹中的孩子,竟連楚南芯的一個字也不肯提了。
說話間,東陵琰已經将路再次讓開,而楚南玥則急忙上了青霜的馬車。
回了将軍府後,夜裏楚南玥早睡,卻不覺得安穩。
她隐隐約約間,竟再度夢見了許久不曾有的噩夢!
隻看見楚南芯掐着她的脖頸,而趙靖宇匆匆出現,手中袖箭一出,便要将她射死!
楚南玥一個掙紮,心口卻不覺得疼,眼睛迷迷糊糊間,竟看到楚南芯變成了謝茵華的樣子,而給自己射箭的趙靖宇,也變成了東陵爍。
楚南玥不可思議地望着東陵爍,竟覺得心口疼痛難忍。
“将軍,将軍,快醒醒……”耳邊傳來青霜的呼喚。
楚南玥朦胧間睜開眼,才看見青霜正着急地望着自己,而自己衣衫都被汗浸濕,額角的頭發也濕了一片。
“将軍,你又做了噩夢嗎?”青霜關懷道。
自她跟在楚南玥身邊,便知道楚南玥做噩夢的事。可近幾個月以來,楚南玥已不再做噩夢了。誰知今夜看起來,竟比從前還可怕些。
“将軍快喝口茶吧。”青霜在桌上倒着水。
“沒事。”楚南玥擺手,“我自己緩緩便好,你下去睡吧,夜已深了。”
青霜雖有擔憂,但也隻好從命。
而楚南玥驚魂未定,夢裏的一幕幕還在腦中浮現着。
夢裏的東陵爍将箭射進自己身體時,楚南玥是從未有過的痛苦。
這痛苦與上一世的死亡不同,也隻有在那一刻,楚南玥才發覺她對東陵爍的信任真的已經很深,深到不相信東陵爍會傷害到自己。
雖是一個夢,卻更像一個心結。
楚南玥對趙靖宇與楚南芯的仇恨,已經漸漸放下。
可她卻問自己,内心深處對東陵爍的隐秘情愫,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