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特使占了秦良之前的位置,翻看着他整理出來的總賬,端起案桌上的桂花蜜,皮笑肉不笑地輕抿了一口。心裏暗想,此番運作雖然冒險,但果然咬在了一口肥肉之上,真是掙大發了。
“趙柱國果然是爽朗闊達之人,知道本官前來調查趙府的貪渎之事,連賬本都給準備好了,盛情難卻,本官心領了,咦……怎麽可以讓趙兄站着,來人呐!搬張凳子過來……”
“放你娘的狗屁,這是老子祖上九代積攢下來的家産!”趙天德氣爆如雷,握緊了拳頭。若不是葉聰頂着一個特使的頭銜,這個敢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口吐狂言五品武夫,早被他一拳捶爆頭了!
趙天德性格素來剛烈兇猛,在西疆可是大大有名的,無數西蠻部落,最止嬰兒小兒夜哭的存在,隻要說一聲“趙大胡子來了”,再頑皮的孩童都不敢哭鬧。
秦良拉了拉嶽父的手臂,示意他冷靜。這位特使,是在故意激怒趙天德,讓他犯錯,若嶽父這時按捺不住,給葉聰來那麽一下,這可就是刺殺特使的大罪了!
秦良目光暗暗打量着眼前的特使。根據腦海裏的一些記憶,以及趙天德剛才絮絮叨叨的講述,他對其大緻有了大緻的印象。
特使葉聰,西疆代城城主之子,與鎮西将軍府素有仇怨,此番西疆動蕩,代城落入西蠻之手,葉聰父子難辭其咎。
西蠻之所以會忽然發難,便是這父子縱容私軍出界,劫掠蠻人部落,最終引起了西蠻的反彈,釀此大禍。
但葉聰的妹妹,卻是天子九妃之一,素來得寵,代城被攻陷之後,爲了脫罪,便羅織罪名,強加到了鎮西軍身上,想借助葉妃之力,渾水摸魚,從趙天德手中奪取鎮西軍的軍權。
在葉妃的穿針引線之下,仙朝上下,一個針對鎮西軍的陰謀便如此産生,很快便有了天子降罪的事情發生。
此時秦良,心裏怒火三丈,表面雲淡風輕,他還得分出心神,思索着葉聰剛剛給便宜嶽父下達的旨意。
暫時交還兵權,自囚府中,等候調查、發落。
以秦石的看來,他這嶽父,此時正處于深淵的邊緣。但事情并非沒有到達無可挽回的餘地。他九世爲人,每一世都是修行界的奇葩,什麽事沒見過?這點風浪,根本不算什麽!
虧他嶽父竟被吓得如此手足無措!也難怪,趙天德長年久居軍中,對世俗朝堂裏的龌蹉,了解實在太少,對這些陰謀詭計,自然缺少警惕。
他懷疑,這位特使,是借雞毛當令箭,想達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冷冷地看着葉聰。
這特使,坐在他舒軟的大椅上,
喝着他的木樨冰露,
觊觎着他的億萬家财,
還讓他站在一旁看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知道,他幾輩子修仙,都是野路子出身,爲了一株靈草一顆丹藥都能和人打出腦子,何況如此遭遇?
如今被人如此欺淩,豈能善了?
“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力敵,隻能智取……”
秦良深吸一口氣。
如今他重生在一個廢材身上,身上沒有半點靈力,葉聰可是一位五品武夫,可一根手指就能将他碾死!盡管他身邊有一個八品武夫的嶽父,可擊殺天子特使,那就是坐實了那些虛無缥缈的謠言,鎮西将軍府想造反不成?
“苟住……苟住!”
秦良暗暗安慰自己。他雖然是剛正的漢子,可身爲一名能無數次在天劫之下飛升失敗,卻每次都能輪回重生的修士,自然有過人之處。
他最大的過人之處,就是穩妥。
别人做事,有一兩成把握就熱血上頭,可十拿九穩的事,秦良還要找找那落下的“一”在哪裏。
“這位便是青山宗少主,趙府的贅婿,秦良?”
葉聰見秦良神色變幻,冷笑一聲。
此番針對将軍府謀劃,很大程度便是因爲秦良的緣故。
王畿有人見不得鎮西将軍府與仙門勢力牽涉太深,極力促成對趙家的圍剿。不然,這一份針對趙天德的旨意,怎麽可能會出現?
天子已經三十年不理塵世俗事,閉關修仙去了;這一份旨意,最初不過是一個蓋在白帛上的印章罷了,天子未必知道,有人利用他不理世事的漏洞,把一個柱國将軍給辦了。
但辦事的人也力求穩妥,定下的罪名也含糊不清,處罰也是暫去兵權,閉門自囚,等調查結果而已。
葉聰此番到來,就是爲了将這含糊罪名坐實!
除此之外,他另有要務,便是将青山宗與鎮西将軍府的關系撕裂開,這樣他幕後之人,才能在此事上有更大的操作空間。
“青山宗是何等尊貴的仙門之地,你身爲宗門之子,豈可成他人之贅婿?如今趙家論罪,更是配不上你的身份,今日本官幫你做主,與趙家的婚約,就此作廢,你看如何?”
“我反對!”
秦良和趙天德異口同聲地說道。
“趙天德,你如今是什麽身份?這等事,哪輪得到你來反對!”
葉聰冷冷一哼,皮笑着說道:“秦公子,這可不是本官一個人的意思,當朝太師也願意爲你作保,隻要與趙家脫離了幹系,太師和葉妃都願意爲你保一個前程。”
“你不是不能修行嗎,隻要你退婚,這顆六轉通靈丹,就是你的了!有了它,打通武脈,走以武入道的路子,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到時候你回青山宗,還是到王畿尋一前程,前程不可限量啊……”
葉聰摸了鼻子,嘿嘿笑了起來:“這不是征求你的意見……這是太師和葉妃的意思……”
“你隻需……在這裏按個手印,立下個大道誓言就好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帛書,輕輕一抖:“來人啊,幫秦公子把手印按上!”
“我草,這是第三勢力插足強迫退婚流的劇本?!”
秦良有些淩亂。
哼,想砸老子飯碗?
問過我意見沒有?
“葉大人,你膽子很大啊!”
“天子不過是讓你來此調查真相……你還沒開始調查呢,就把我嶽父定了罪,好大的膽子!”
秦良目光如刀,冷冷盯着眼前這一位五品武夫:“你竟敢離間我青山宗與大周仙朝的關系,這個責任,你可負得起?”
秦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一個大帽子扣在葉聰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