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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的場景房甯沒見過,但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後果已經理他近在咫尺。如果沒有給對方一個滿意的答複,自己的腦袋或許就會跟面前的案幾一樣——直接開瓢。
聯想到那日痛打周思秦,腳踩衆人的場景,房甯不寒而栗。
房家雖然在洪都城内有點勢力,但比起一家三代都在宦海榮辱沉浮的世家而言,論人脈論勢力,自己顯然不夠格。遇到一個仗着家勢爲所欲爲的大棒槌,房甯想死的心都有。
何況身後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他,退縮了,以後在洪都城就會跟吳子章一樣,徹底的淪爲笑柄。迎難而上?他可不确定自己瘦弱的小身闆能擋住對方多少拳,然後驚訝的發現,自己被王勸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王勸不急不緩的坐在面前,開始跟房甯講大道理。
身高和氣勢上,房甯便輸了一大截。
畢竟王勸才是理直氣壯的那位。
周圍的衆人都呆住了,心想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靠拳頭解決問題的棒槌也會跟人講道理?
開什麽玩笑。
王勸盯着房甯,義正言辭的說道,“都說人背信,則名不達。虧你們讀了這麽多聖賢書,懂那麽多大道理,到頭來還不如我一個沒讀過書的大老粗。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烽火戲諸侯,周幽王今在何處?吳子章本就是背信棄義的虛僞小人,比肩三姓家奴呂奉先,盜了在下兄長的名篇,試圖博取盛名,禽獸不如。而你房甯,是非不分,黑白颠倒,還自诩讀過聖賢書?聖賢怕是都以你這種欺世盜名之輩爲恥。”
“一派胡言!子章兄是被陷害的!”
房甯原本理虧在先,現在被王勸的振振有詞步步緊逼,亂了方寸。
“什麽一派胡言,明明是警世恒言!某且問你,你口口聲聲說吳子章被陷害,那證據呢?你連個屁的證據都拿不出來,還在這裏大放厥詞。這等虛僞狡詐之徒,簡直就是大唐文人的敗類。”
王勸也豁出去了,直接了當的說道,“真是仗言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記住,僞欺不可長,空虛不可久,情亡不可久,朽木不可雕。”
“你什麽意思,罵我朽木?”
最後一句朽木不可雕明顯是沖着房甯去的,揭露了他剛才幹的那點龌龊事。偏偏處于理虧的位置的房甯被反駁的無話可說,氣的滿臉漲紅。
王勸白了一眼,不屑說道,“誰承認誰就是。”
“欺人太甚!”
王勸沒有理會,繼續說道,“罵你又如何?某揭露的哪一項不是事實,又有哪一句撒了謊?不像房公子這位颠倒黑白是非的小人。把死的說出活的,把黑的說出白的,簡直堪稱唐朝趙高!”
“休得胡言!”
将自己把指鹿爲馬的趙高相提并論,房甯終于怒上心頭,被激的想拍桌子豁出去,然而看到王勸那一雙大拳頭,頓時慫了。
房甯身後的讀書人都驚呆了,原本還想躍躍欲試打壓一下王勸的嚣張氣焰,誰知對方講起大道理的時候完全不像一個粗鄙之人,各種典故信手拈來。
他們反而被怼的無話可說。
一個号稱飽讀詩書的文人,被一個隻知道拿拳頭解決問題的粗鄙之人反駁的啞口無言,令人嘀笑皆非。
房甯額頭上冷汗涔涔,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說些什麽挽回顔面,而王勸卻并沒給他機會。
“我……”
“我什麽我。”
王勸指着張口結舌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的房甯,尖酸刻薄的諷刺說道,“你說你是不是廢物,論理,你講不過一個大老粗,論武,你打不過一個讀書人。你這種廢物連我動手的資格都沒有,吳子章算是有才無德僞君子,你房甯不過是無才無德粗蠢貨,連給我脫靴的資格都不配,從哪來打哪滾回去,就你這廢物還好意思自稱讀書人?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吧。”
房甯又急又氣,自己完全不是尖酸刻薄的王勸對手,咬牙切齒擠了半天,沒能從喉嚨裏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
“老子打人,但從不打廢物,怕髒了手。”
言外之意是房甯連被王勸打的資格都沒有,人家嫌髒了手。
“好你個王勸,氣煞我也。”
從小便是嬌生慣養的他哪裏受過這種羞辱,被氣得臉色蒼白的房甯大吼一聲,口中噴出一口血,灑在案幾上。他捂着胸口,嘴唇發抖,卻說不出一個字,最後眼前一黑,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房甯被王勸活生生氣的暈過去。
周圍的人頓時炸開了。
“房公子!房公子暈了。”
“快,找郎中!”
一群士子頓時亂作一團,手忙腳亂的将他擡起來,往門外送,此時已經沒有人敢正眼去瞧王勸了,誰再招惹這棒槌,就是自取其辱。
混世魔王,恐怖如斯。
隻有王勸一個人不屑的看着膽小如鼠的讀書人,失望的搖了搖頭,故意歎息一聲,“唉,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山中沒老虎,猴子也敢稱王。”
就在大廳裏一片吵吵嚷嚷的時候,他們卻不知道此時禦史中丞周允元正站在門外,原本他是來找王勸聊聊,希望能解開關于昨日滕王閣宴會上的一些小疑惑。
沒想到居然看到這個隻會動手的傻大個将各個江南士子辯駁的無話可說,引經據典信手拈來,與粗鄙之人的形象相差甚遠。
有理有據有節,就連一旁偷聽的周允元也不禁微微颔首,對王勸這人越發好奇。明明自稱大字不識幾個,卻能一番引經據典,将自視清高的讀書人反駁的無話可說。
“此子有趣……”
禦史中丞周允元聽完他的發言,微微颔首,對王勸的印象稍稍有些改觀。
不過這種好不容易産生的那麽一丁點良好印象,卻在下一瞬間被打破了。
王勸也不知周允元此時站在門外偷聽,繼續大聲嚷嚷。
有人不服氣的威脅,“王勸,我勸你别嚣張太盛,風水輪流轉!”
“就你們這幫草包,省省吧,回去多讀幾年書,即當不了大唐的中流砥柱,也寫不出千古名篇,不服氣?不服氣有本事你們也寫出一篇《滕王閣序》啊,不是某自吹自擂,就算給你們幾百年的時間去想,也寫不出來。這可是千古絕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真當我們王家是吃素的嗎?”
這棒槌到底在想什麽,完全就是給王家拉仇恨啊。
“嘁。”
周允元心中剛湧起的那麽一丁點好感,瞬間煙消雲散,聽着大廳裏王勸的自我吹噓,不禁暗罵道,“剛才還誇他一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