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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章兄在何處?有美酒有佳人,出來和某喝兩杯,豈不美哉?”
王勸嗓子一吼,整座春風樓的人都聽到動靜,雅閣裏喝酒的文人墨客,達官貴人不禁豎起耳朵細聽。然後臉上不約而同的浮現出會心微笑。
哦,原來一向自诩高風亮節的閻家女婿也是性情中人呐,果然家花再好,也不如野花香……
惜名如命的吳子章頓時變了臉色,啪的一下放下酒杯。杯中的酒水險些撒了出來,若是讓閻公知道自己在青樓夜不歸宿,怕是跟周思秦一樣險些身敗名裂。
吳子章一臉無奈,他咬牙切齒的說道,“趕緊讓這瓜慫上來,别在下面嚷嚷了。讓别人聽到了這算什麽事!”
周思秦揮了揮手,叮囑了門外的人兩句,讓他們請樓下瞎嚷嚷的家夥上樓。
“思秦,你先退下吧。”
吳子章指向隔壁的雅間,冷靜的說道,“你在場的話,事情反而有些棘手,在下來跟他過手幾招。”
王勸頂着一個昭彰臭名,自然不在意周圍讀書人鄙夷的眼光。這年頭文人雅士都自惜羽毛,博一個清高名聲,偏偏王勸反其道而行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些打着儒雅君子的讀書人,十有八九都是空談誤國的草包。
如果不是上頭沒人,這種人王勸見一個給一巴掌。
此時老鸨步履匆匆的走到王勸面前,哭喪着臉求他。
“這位公子啊,求求你别再說了。吳公子邀請你上二樓雅間一叙。求你高擡貴手,春風樓廟小,經不起大神的折騰。”
“得咧,早說嘛。”
王勸一邊笑着,叮囑蔣蒙莫要走動,在此休息,自己跟着老鸨,往樓上走去。
大大咧咧的打開了雅座的門,繞過屏風走進去。
吳子章獨自一人坐在正中間,保持矜持,端起酒杯慢斟細飲,角落裏擺放着一尊小香爐,冉冉升起一縷香煙。
清冽。
盤腿而坐的儒雅氣質與自己傻大個的形象截然相反,難怪上樓的侍女都對自己避之不及。
啧啧啧,沒辦法,誰讓咱爹把自己生的如此敦實憨傻。
“子章兄,來這種地方都不跟在下打聲招呼啊。”
王勸一進來就扯着大嗓門嚷嚷,“抱歉,在下家規嚴厲,平時都不讓來風月場所。今天幸好有子章兄在。”
吳子章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感覺在指桑罵槐。
“可是王兄一進來便是輕車熟路啊。”
吳子章故意揶揄,把酒杯擺在他面前,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來來來,王兄方才大聲嚷嚷,敗我名聲,先罰酒三杯。”
“三杯哪裏夠,你們江南人士喝酒都這麽吝啬嗎?就不能真性情一次?”
王勸豪邁的将大手一揮,直接從吳子章手中奪過酒壺,大聲說道,“某自罰一壺。”
看着王勸嘴對準壺口,将一壺上好的花雕往肚子裏灌,心生嫌隙。
喝酒哪是這麽喝的,真是粗鄙之人。
不過話說回來,這棒槌真能喝啊……
飲完一壺之後,王勸才紅着臉坐下,與吳子章開懷暢談。
吳子章原本就沒啥聊下去的心思,對王勸說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在意。
王勸一進雅間,樓下的士子們便紛紛抛下談笑勾搭的姑娘,朝着樓上雅間的方向走去,無一例外都希望最有才華的吳子章能替他們出一口惡氣。
一群文士蹑手蹑腳圍在門口,豎起耳朵偷聽雅間裏的談笑。
老鸨看到這一場景,不禁感到驚訝。
那位長相粗鄙的王公子,到底是什麽身份?居然引得一衆洪都文士不顧形象蹲在門口偷聽?
正欲上前詢問一番,周思秦卻揮着手,讓老鸨别礙事,趕緊退下。
房間裏的尬聊還在繼續。
王勸紅着臉,神秘兮兮的湊到吳子章面前,打着酒嗝,微笑着說道,“子章兄可知,初九滕王閣宴會,某會作詩一首?”
吳子章眼角抽動一下,強壓着心中好奇沖動,故作淡然,笑着拍拍王勸的肩膀,“王兄喝多了,都開始胡言亂語。”
“甚麽鳥的胡言亂語?”
王勸故意甩開吳子章的手臂,一把攬過他的脖子,湊近了對方耳朵旁邊。
吳子章隻感覺一股熏天的酒意撲面而來,他又推不開王勸這尊大佛,隻能強捏着鼻子,聽他繼續說下去。
“子章兄,在下跟你多說一句。這首詩可别傳出去呢,還指望在滕王閣宴會上一,一戰成名!”
“那在下洗耳恭聽,愚兄能得賢弟指點一二,甚幸。”
吳子章臉上挂着淡然微笑,表現謙虛,頻頻點頭勸酒,心中卻是冷笑旁觀,任憑王勸借着酒勁,将整首詩詞念了出來。
王勸誇下海口,豪邁的說道,“那子章兄便聽好了,這可是千古絕句,不是從誰口中都能随便聽到的。”
還絕句,信你才有鬼。
吳子章養氣極佳,王勸如何吹噓,就是不爲所動。
那四句不過是走運,或者根本就是抄襲。
粗鄙之人怎麽可能寫出溫文爾雅的詩篇。
然而王勸念出的第一句詩,他便笑不出口了。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鸾罷歌舞。”
送到嘴邊的酒杯停頓了一下,他擡起頭,看向了王勸。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還是之前那副傻憨的模樣,精美絕倫詩詞從他口中念出來,卻有維和的畫面感。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吳子章的心瞬間被揪緊。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吳子章一邊聽着,一邊看着王勸念詩時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心中默不作聲的将整首詩詞記下來。
在心中完完整整的念叨一遍,直到念叨最後一句。
檻外長江空自流……
好詩!
絕妙好辭!
吳子章心中一驚,驚喜從臉上一閃而過。
轉瞬即逝。
再望向抑揚頓挫念詩的王勸,神情變得複雜。
他不敢相信王勸沒有才華。
更不願相信一個棒槌才驚絕豔。
但無論從意境還是格律,這首詩都比自己準備的那首精彩的多。
那一瞬間他心中甚至産生了技不如人的卑微,随即便被強烈的嫉妒沖散。
都說胸藏文墨懷若谷,腹有詩書氣自華,這等沒有半點文雅可言的男人,怎樣可能寫出精妙絕倫的詩篇?
難道自己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學富五車,會輸給滿嘴粗鄙之語的蠢貨?
吳子章握緊了拳頭。
他是洪都文人青年才俊的标杆,承認這個蠢貨有才華,豈不是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不,絕對不會承認。
剽竊。
這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一旦被察覺,前途就算完了。
但是轉念一想,既然王勸将詩詞大方獻醜,完完整整告訴自己,那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念完之後,王勸哈哈大笑,還特地重重的拍打了兩下吳子章的肩膀,疼的對方龇牙咧嘴。
“子章兄,這次滕王閣宴會,你的風頭在下怕是搶定了!抱歉,有才華就是可以爲所欲爲。”
王勸假裝喝醉酒胡言亂語,實際上卻在用尖銳的諷刺刺激吳子章的自尊心。
被嫉妒沖昏頭腦的吳子章也舉起酒杯,假情假意的說道,“王兄才思敏捷,慚愧,在下甘拜下風,先幹爲敬。”
王勸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故意嚷嚷,“子章兄不給面子啊,才幹一杯,是不是想把在下的絕妙好辭偷走?”
是又如何?
雖然吳子章心中這麽想,然而嘴上還是奉承的說道,“哪裏哪裏,吳某替王兄高興還來不及。來來來,今晚不醉不歸。”
“哈哈哈,讀書人的事,能算偷嗎?那叫無恥文人!”
被對方罵了一遍,心中有鬼的吳子章略顯尴尬,隻好頻頻點頭,“對對,無恥文人。王兄,再敬你的絕妙好辭一杯。”
故意裝醉賣傻的王勸卻是冷眼看着他的一舉一動,見對方已經動了挪用的心思,便順着他的意願往下走。
笑吧。
盡情的笑吧。
反正初九滕王閣宴會,便是你身敗名裂之際。
王勸有模有樣的學吳子章,暢快淋漓的舉起杯子。
“飲勝,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