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楚天秀穿上了一套嶄新的府尹大人的官服,乘坐着王府馬車,到了金陵府衙門走馬上任。
楚天秀大搖大擺的坐上大堂的府尹寶座,卻見府尹官印、交接文書已經擺放在衙門案幾上,等着他查收。
還有一冊薄薄的金陵衙門官、吏名冊。
“參見府尹大人!”
“請大人點卯!”
府衙的衆官吏們,在兩名少尹的帶隊下,排成兩排在堂下站着,一副有氣無力,拱了拱手。
随後,衆官吏們一個個鬥雞眼一般望着頭頂,要麽便看着地面,唯獨不看小昏侯。
他們心中郁悶,氣憤...卻無可奈何。
小昏侯,金陵纨绔之首,曾經給他們惹來無數麻煩的“死對頭”,搖身變成他們的頂頭上司。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不過,他們也不怕。
他們根深蒂固,也是後台的。
隻要他們官吏們一起堅定的聯手,架空了這位府尹大人,讓小昏侯在任上一事無成,遲早讓小昏侯滾蛋。
...
楚天秀翻了翻官吏名冊。
小昏侯以前因爲犯了事而來金陵府衙,在府衙堂下站過很多回。坐在堂上,倒是頭一次。
他自然是沒少跟金陵府衙門打交道,對他們這些官吏很眼熟。
金陵府官職,一府尹、二少尹、六司。
一位主官“府尹”,當然是他小昏侯。
兩位金陵府少尹,是府尹的副官助手,分别是鄭白,王慕。
六司官員分别是。
司錄,書寫公文,掌衙門庶務。
司功,掌教化。
司倉,掌倉庫。
司戶,掌民戶。
司兵,掌兵器,軍防、門禁、田獵、烽候、驿傳諸事,衙役、差使、河津及營造橋梁、廨宇。
司法,掌刑獄、司法案件,偵察、審判。
這六司官員,各自負責一塊。
包括府尹大人在内,一共九位官員,是整個金陵府的核心官員。
以上都是朝廷正式官員,這些官員的任免,不是由府尹大人決定。而是由丞相府進行任命、升貶。
少尹鄭白,乃是鄭氏門閥子弟。
這位鄭白有點來路,他是蜀郡太守鄭平的族弟。太守鄭平因爲小昏侯丢了蜀郡太守,告老歸鄉。
鄭白身爲族弟,當然不能給小昏侯臉色看了。
王慕,乃是王氏門閥的旁支子弟。
前金陵尹王栩因爲小昏侯而卸任,王慕身爲王氏族人,當然不可能眼巴巴的來讨好他小昏侯這個新任官員。
這兩位金陵府副官,都是門閥勳貴派的...族人。雖出身門閥,隻是仕途不太順,當不上郡守級别的主官。
原本他們兩人還心存着一絲僥幸,想熬資曆,從“少尹”熬成“府尹”。
小昏侯來了之後。
他們心中是徹底沒有指望。
至于六司官員,職位更低。
這六位也大多都是出身金陵城的門閥、王侯權貴之家,都是有深厚的關系門路。否則,也别想在金陵府這個天子腳下的肥膏之地,謀到一份差事。
昨日楚天秀在鴻門客棧辦升官宴,這些府衙官員沒有一個到場的。
再往下,這是府衙的衆多小吏等等,還有衙役、兵丁,聽命行事。他們不屬于官員,而是吏。
金陵府尹看這些小吏要是不爽,是可以随時辭掉。
...
楚天秀看了一下府衙官員名冊。
整個金陵府衙門裏的八名官員,就沒有他能用的人。全都是門閥勳貴派,或是儒派官吏。
但也沒辦法,金陵府的官員們,也沒辦法換掉,隻能用着他們。
楚天秀沒管這群心思各異的官吏們,在座上坐着,尋思着,怎麽着手,治理這座金陵府。
他治理一縣,在全國郡縣政績大考排名第一。
皇帝親自去丹陽縣微服私訪,回來之後便立刻把他提拔爲金陵府尹,當然不僅僅是升官這麽簡單。
明顯是盼着他把金陵府治理一下,盡快拿出一份政績出來,讓皇帝“驚喜”。
可是,金陵府跟丹陽縣完全不一樣。
丹陽縣是丹陽郡主封地,人口全都是郡主的食邑,說白了就是他和郡主自家的私人封地。
隻要李虞不反對,他想怎麽搞就怎麽搞。
丹陽縣的百姓、鄉紳、小吏們都不敢反對。
所以,他一聲令下,全縣鄉紳、百姓們全部去挖礦、打鐵,政令通暢無阻,在丹陽縣沒有任何阻力,迅速把一座工業城市給建立起來了。
如今,丹陽縣擴張到了近三萬人口。
縣裏幾乎全都是礦工和鐵匠。種田幾乎都是老人,以及從外請來的雇傭佃戶去幹活。
丹陽縣人口少,光是往其它縣賣鋼器,就足以全縣百姓富得流油了。
可是金陵城,想要照搬這一套,近乎不可能。
整個金陵府,城内數十萬,城外數十萬,高達上百萬人口。不是某個産業能養活的起這麽多人口。
金陵城幾乎所有行業都有,絲綢、陶瓷、糧食、鹽鐵等等,門類齊全。
最麻煩的是。
金陵城因爲遷徙,聚集了大楚皇朝,皇室、王侯、十大門閥、數百豪強、巨富...城内城外的土地,全是有主的。
城内城外,全是他們的财産。各行各業,全都是王侯、門閥權貴們名下的産業,哪個也不能随便去碰。彼此關聯,盤根錯節。
金陵府尹想要一聲令下,讓全城所有人都聽從自己命令,服從安排——那是白日做夢。
别說這座金陵城了。
就連這座小小的金陵府衙門内,兩位少尹、六司,他們都有自己的後台,一個個眼瞅着天,不把他這府尹太當一回事。
他們每一個,單獨都不算什麽。可是兩少尹、六司聯手,足以架空一名府尹高官。
楚天秀也沒指望他們,還是要靠自己想主意。
“靠發展一個大産業來治理金陵城,拉動緻富,怕是沒戲了。
這麽大一座百萬人口的皇城,任何産業都帶不動這個盤子...無法惠及到所有權貴、百姓。
盤子越大,拉動起來越是緩慢。估計用盡全力,三五年才能勉強見到一點成效。等我辛苦幹成了,估計下一任金陵府尹,剛好摘果子了。
皇帝眼巴巴的等着我出政績呢,最好數月、半年之内就要看到明顯的效果,他哪裏等得起三五年這麽久。
看來,還是得大搞基建,上馬大工程啊!”
楚天秀摸着下巴,嘀咕着。
這是兩千年的後世,拉動經濟最暴力的絕招——爆基建。
衛生、馬路、城防,這三大塊,都可以大搞特搞。
挖排污溝渠、加寬加固馬路、給金陵城修築炮台和甕城、修烽火台....隻要你想挖,就挖不完。
好處非常明顯。
投資巨大,需要招募、雇傭大批的人工,至少數萬計,惠及底層百姓。
造好之後立馬見效,人人受惠。
人人都看得到,政績非常明顯。
那些王侯權貴、百姓們,都能從基建中得到好處,自然反對的人會少...唯一反對的,恐怕是負責财政的官員。
因爲爆基建,特别費錢,甚至燒錢。
财政官員最痛恨的,恐怕就是大把燒銀子了。燒來容易掙來難。
...
兩位少尹和六司們在衙門大堂占了兩排,看到小昏侯在堂上翻着名冊,一副冰冷沉思,半天沒任何動靜。
他們面面相觑,心中有些不安。
新任府尹大人,這不會是在算舊賬,在想法子收拾他們?
雖然他們也不怕...但是心虛啊!
“本官新官上任,對金陵衙門諸多事務不是太熟,不知從何着手。諸位,可有指教?隻管大膽獻言獻策!”
楚天秀瞥了衆官吏一眼,忽然問道。
衆官員相視一眼,不由暗自竊喜。
府尹不知該如何着手金陵府諸事?
這好辦啊!
他們正愁着如何架空這位府尹大人,給府尹大人挖坑呢。
他們比劃了一下眼色。
司法曹衡上前一步,說道:“禀奏府尹大人,刑獄乃是百姓安居樂業的根基,最是緊要。也是政績考核之要點。
本府有些陳年未判的卷宗,堆積太多了。前任王大人能力有限,一直沒能處理。大人,可要随手處理一下?”
“哦,拿來瞧瞧!”
楚天秀道。
很快,小吏們把一堆竹簡書寫的司法卷宗堆在案幾上。都是太陳舊的案子了,甚至有六七年前的,還沒來得及換成紙書。
“某年某月,小昏侯楚天秀借謝安然銀百兩,拒不償付,判而不訣。”
“某年某月,小昏侯楚天秀當街毆打沈萬寶,緻其臉腫,拒不償付醫藥費,判而不決。”
“某年某月,小昏侯楚天秀‘失手’砸金陵府尹王栩頭,緻其破皮,拒不償付醫藥費,判而不決。”
“某年某月,小昏侯楚天秀當街言語調戲禦史大夫孔寒友之孫女,引起糾紛,府尹責令其登門道歉。判而不決。”
這一大堆,少說三五十份竹簡吧。要不是堆不下,小吏們還能拿來更多。
楚天秀随手翻了一下,皺起眉頭。
卧槽!
幾乎一大半都是起訴他小昏侯的訴狀!
其它是起訴别的纨绔子弟。
平民案件早就處理光了。
重案要案也輪不到金陵府去處理,直接朝廷廷尉府就出手了。
眼前這些案子。
說重吧,也不算重。纨绔也知道輕重,殺人放火強搶民女之類的太大,當然不敢幹。
但是說輕,也足夠來衙門起訴。
涉及到金陵權貴纨绔子弟,全積壓在金陵府,要麽沒判...或者是判了,但執行不了,才導緻積壓。
小昏侯的記憶力對這些案子沒多少印象,估計是壞事幹多了,沒放在心上吧。
曹衡膽子不小啊,把這一堆陳年案子拿上來,這什麽意思?
府尹自己審判自己?
這是要給他這新任的府尹大人,一個下馬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