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王侯學院的一群少年學渣們來說,小昏侯跳過了凹凸鏡和光線的折射反應,他們是毫無意見,并且喜聞樂見的。
少學一點,他們的負擔也少一點。
但是對于一群進士學霸們來說,則感到相當的不滿。
他們是來王侯學院,汲取大楚最先進的知識,忽然少講了一樣,感覺就像一件珍寶,白白從眼皮底下溜走一樣。
“恩師,這凹凸鏡是何物?”
東方粟問道。
“玻璃,用完全透明的玻璃,制成凹凸鏡。”
楚天秀道。
“玻璃?”
“既然完全透明,豈不是看不見?既然看不見,又如何能知道它的存在?”
衆進士一臉茫然。
對于從未聽過,也沒有見過的東西,無法想象它是何物。
“呃,玻璃...又叫琉璃!越透明越好...就像冬日的冰塊一樣透明。”
楚天秀想了想。
玻璃的古代名稱,跟現代不一樣。
古稱琉璃。
中國自西周便有琉璃,但是通常是用陶瓷做成的琉璃瓦片,色澤流光溢彩,完全不透明。
西方則是也發明了“琉璃”,但卻是更爲透明的玻璃。
它們都稱爲琉璃,其實卻是兩種東西。
大楚皇朝,尚未掌握吹玻璃的技術。
“透明琉璃?此物學生聽過。”
桑弘陽目光一亮,“學生在洛陽經商,有一名自稱是來自西域的落魄商人,穿過馬匪和匈奴橫行的兇險河西走廊,到了洛陽。
此人自稱本是一支小商隊,在路上被馬匪洗劫一空,隻來得帶了兩三樣珍寶及逃了出來,落難洛陽城。
學生一向喜好交友,結識了這名西域商人,收留了他。
學生前來金陵赴考,他便也結伴跟着來金陵城。
說是想找機會,求見大楚的皇帝和勳貴,兜售他的琉璃珍寶。他自誇,他的琉璃珍寶跟大楚的不同,光澤透明,世間罕有。”
洛陽也是一座擁有數十萬人口的北方繁華大城,離西域比較近。
來自西域的商人,最先抵達的便是洛陽城。
而長安因爲秦末戰亂,并未大規模的修葺,反而更爲落後一些。
“西域商人?”
楚天秀很驚訝。
大楚境内幾乎沒有什麽西域商人出現,隻有中間商——匈奴人。
匈奴人壟斷了河西走廊的商路,很久以來,大楚皇朝盛産的絲綢隻能賣給匈奴。
匈奴從中賺一筆差價,高價賣給西域諸國商人。
西域諸國商人,再轉賣給貴霜帝國商人、安息帝國商人。
對于大楚和匈奴來說,貴霜和安息已經是遙遠的西方了。他們并不太想去了結更遙遠的地方。
然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貴霜人、安息人也是中間商,居然又再次轉手,轉賣給更爲遙遠的地中海羅馬人。
最後到了羅馬人手裏的時候,絲綢貴比黃金。
這麽多中間商賺差價,大楚的商人的利潤微薄,一直對此極爲不滿。大楚希望能和西域諸國,直接通商,省掉匈奴人這筆中間差價費。
大楚皇朝立國六七十年,因爲匈奴的威脅,一直沒有打通前往西域諸國的安全通道。
最近的一次大楚派出大軍和匈奴的大戰是十年前,大軍出動,趁機短暫的和西域諸國通過一次商,但是匈奴恢複之後,繼續騷擾商路。
沒有大軍的庇護,西域商隊在匈奴兵的襲擾下,根本過不來。
居然有西域商人能活着抵達金陵城,那絕對是運氣。
“帶他來見我!”
楚天秀有些興趣。
他想了解一下,西域和通商的情況。
“是!”
...
當日。
桑弘陽帶着一名西域商人,來到平王府,求見小昏侯。
楚天秀一眼便看出,這是一名頗爲落魄的白人老頭,一身衣裳都是西域風情。但是哪裏人,真說不準。
西域諸國“大月氏、大宛、樓蘭、精絕、龜茲、烏孫、塞種人”等等,據說有大小三十六國之多,裏面有一些是白人。
“你是哪國人?”
楚天秀問道。
“尊敬的侯爵閣下,在下西域大月氏商人安東尼,來自極爲遙遠的西方帝國。鄙人帶了幾樣珍寶,希望求見貴國皇帝陛下。”
白人老頭眼神中充滿了敬畏,他在大楚皇朝待了已經有些年頭,中原話說得頗爲流暢。
桑弘陽跟他說,幫他引薦一位大楚的頂級侯爵勳貴,大楚皇帝陛下跟前的紅人“小昏侯”。
要是能得小昏侯的看重,那便是進入了大楚勳貴的圈子了。
這種機會非常難得。
“給我看看你的貨!”
楚天秀道。
安東尼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桑弘陽。他對這位侯爵大人毫無了解,萬一珍寶被搶了,他可就慘了。
他身上總共就剩下最後兩件珍寶,要是沒了,那就徹底完了。
“侯爵大人是我的恩師,富可敵國,定不會欺你。”
桑弘陽點頭。
安東尼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用厚厚麻紙包裹着的玻璃杯。
一個藍色透明的玻璃高腳杯。
楚天秀微微吃驚。
雖然質地不夠純粹,玻璃色澤有些渾濁,透明度差了些。
但是以二千多年前的古人的标準來說,這絕對是一件稀世珍品——因爲大楚皇朝根本沒有,這是僅有的一件。
至少在皇宮,昏侯府,都是沒有見到過此類物品的出現。
而且,顯然,西方某國已經掌握了制造玻璃技術。
“侯爵閣下,此物乃是我國最頂級的奢侈品,極爲昂貴。
鄙人和商隊冒着性命危險,運來大楚皇朝...隻是路上不幸遇上馬匪打劫,商隊貨物都損失殆盡,隻剩下這一件孤品,名叫‘藍色琉璃杯’。
若是侯爵閣下喜歡,隻要出這個銀兩就成。”
安東尼顯得極爲驕傲。
他伸出一根指頭。
他也不說,具體是多少,可以是一百兩銀子,也可以是一千兩銀子。就等着小侯爺開口說價。
楚天秀笑了笑,他對這藍色琉璃杯沒什麽興趣,沒有開價。
這玩意,在大楚沒有掌握煉制、吹玻璃技術之前,作爲唯一的孤品,的确很值錢。
甚至未來的幾百年,一直會非常的昂貴,比絲綢還貴。
因爲玻璃太容易碎裂,長途運輸簡直是玻璃的噩夢,遠比絲綢難以完好的保存。
可是他知道煉制玻璃的技術,他隻是對這西域商人感興趣。
楚天秀笑問道:“西域諸國沒有這種煉制琉璃的技術,這是羅馬的琉璃技術?!你自稱‘我國’,那麽你不是大月氏人,而是羅馬人?”
“呃,侯爵大人...這的确是來自我的故鄉羅馬的琉璃技術!...可是,您怎麽知道羅馬?”
安東尼大吃一驚。
他見過的匈奴人、西域諸國,幾乎都不知道羅馬的存在。
中間還隔着兩個安息帝國和貴霜帝國,商路完全被壟斷隔絕,人員和消息幾乎都無法流通。
他穿過漫長的商路,抵達大楚皇朝之後,大楚的商人甚至連安息和貴霜都不知道,隻知道西域三十六小國。
羅馬?
鬼知道那是什麽地方,聞所未聞的地方。
後來他學聰明了,幹脆自稱西域大月氏商人。大楚商人一聽,至少知道他是從西邊某國來的。
“羅馬乃是西方最遙遠,最強大的帝國,遠勝過匈奴不知多少。其實,鄙人正是羅馬的...。”
安東尼正想要自吹自擂一番,以擡高身價。
“羅馬帝國?應該叫羅馬共和國吧?”
楚天秀笑了笑,“你這個羅馬人,穿越了安息帝國和貴霜帝國,又穿過了西域諸國和匈奴的封鎖?...或許,你還是基督徒商人?”
基督徒喜歡滿世界的傳教亂跑,其他商人未必有這個膽子,橫穿安息、貴霜、西域、河西走廊,抵達大楚境内。
“啊?”
安東尼驚懵了。
侯爵大人,怎麽知道基督?
他神情,對這位神秘的侯爵大人,真正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那麽侯爵大人,定然也知道,羅馬共和國的執政官并不喜歡基督,正在大肆鎮壓和迫害基督徒。
他因爲信奉基督遭到迫害,被迫攜帶一些家産,逃出羅馬城。他一路穿過安息和貴霜,想要前往傳說中盛産絲綢的遙遠大楚皇朝。
這條商路到處都是兵荒馬亂。
羅馬正在攻打馬其頓,西域馬匪橫行,匈奴在和大楚皇朝交戰,這一路太過艱難,他的家産損失殆盡,隻剩下兩件琉璃珍寶貼身藏着。
他能活着到大楚,那都是一個奇迹。
大楚人幾乎都不知道羅馬共和國的存在。
可是,侯爵大人不但知道羅馬共和國,怎麽連基督知道的?!
這讓他,沒膽子再自吹自擂,擡高身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