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縣,範甯站在刻闆地圖前沉思不語,他神情有些凝重,耶律洪基征發數十萬民夫在拒馬河上修築大壩确實出乎他的意料。
怎麽阻止遼國修築大壩,範甯也一時沒有好辦法。
“大家都說說吧!想到什麽說什麽?”
範甯對十幾名将領道:“大家集思廣益,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的方案。”
“我先說兩句!”
統制張商上前一步, 向範甯抱拳行一禮,沉聲道:“既然遼軍是想解除東路軍的困境,那我們能不能趕在大壩修建完成之前全殲東路軍?”
狄青也笑着點點頭,“張統制的思路不錯,據我所知,遼軍沒有築營,就地駐紮數千頂大帳,全靠上千名探哨在外圍巡視, 這很容易出事,不如我們主動出擊,誘敵出戰。”
判官章楶也道:“不如雙管齊下,一方面用戰船拖延遼軍修築大壩,另一方面出兵圍殲東路軍,如果有可能,出兵黑水,直搗契丹人老巢。”
大将魏旭接口道:“說到水軍,卑職倒想起來覺華島上的水軍,他們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時機,在遼西走廊上修建堅城,退可以回海,進可以切斷燕山府和遼陽府之間的聯系。”
範甯點點頭,他見劉奎似乎有話要說,但欲言又止,便笑道:“大家先退下吧!讓我再考慮考慮。”
衆人都各自回營, 範甯這才問劉奎,“參軍想說什麽?”
劉奎緩緩道:“卑職有兩個建議,第一, 支持女真人以及草原上的烏古部和敵烈部抗遼,擾亂遼國後方;第二,我們是該利用耶律乙辛這步棋了。”
所有人都退下了,範甯獨自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需要把思路理清楚,盡管大家說得沒有錯,但凡事有輕重緩急,他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要把事情分開去做,當務之急,還是要阻止遼軍修建水壩,誘殺遼國東路軍也有必要,支持女真以及草原諸部,收買耶律乙辛的前期事務也可以準備起來。
想到這,範甯轉身令道:“速請章判官和劉司馬來見我!”
當天晚上,章楶和劉奎乘船離開了河間府,兩人分領了不同的任務,劉奎是去平島,再去遼陽府,之前攻克遼國東京時,宋軍便在遼國東京城建立了一個情報網,劉奎需要得到情報網的幫助前往上京。
而章楶是去鲲州,再從鲲州跟随大軍前往鲸州,在鲸州建立一個補給基地後,然後船隊進入黑水,一方面是清剿契丹人老巢,另一方面是支援女真人抗金。
碼頭上,範甯對章楶道:“支持女真人也要有條件有選擇性的支持,我們不能扶起狼,将來又引來虎,完顔家族是女真人的英王,此家族不可留,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完顔家族都要給我滅掉,我們支持海東路的石顯部落以及熟女真。”
章楶有些不解道:“我聽說遼國現在主要攻滅完顔部,應該支持完顔部抗遼才對。”
範甯搖搖頭,“此事涉及圖谶之語,極爲機密,長白山中有‘完顔興,遼宋滅’的天碑,女真部可以利用,但不可壯大,女真五部,讓石顯家族取代完顔家族,率領女真人抗擊遼國,這一點極爲重要,甯可遼軍直接滅掉女真,也絕不可擅自讓完顔部興起,你記住了嗎?”
章楶見範甯神情凝嚴峻,他便點點頭,“卑職記住了!”
範甯又對劉奎道:“耶律乙辛貪财好權,野心勃勃,就像我今天說的那樣,我們可以先把耽州給他,以示誠意,隻要遼國滅,準他率契丹餘部取高麗建國,或者把鲲州給他,由他任選其一。”
範甯倒不擔心耶律乙辛會生什麽妖蛾子,曆史上,耶律乙辛就暗中和大宋有勾結,他豈能不給自己留條後路?
劉奎點點頭,“請相公放心,卑職一定會見機行事,通好耶律乙辛。”
兩人上了船,範甯在岸上向兩人抱拳送别,“任務重大,就靠兩位使君了!”
兩人站在船尾向範甯行禮,船隻漸漸遠去
白溝的築壩工程已經開始了,在白溝北岸,搭建起了一座巨大的棚子,棚子裏的碎石堆積如山,數百名工匠已經在河中打下了五十丈長的木樁,木樁十分密集,由兩層組成,一根挨着一根,寬約一丈,形成一道水槽,大量的石塊、泥土和木頭就傾倒在這水槽中,夯實後就形成了水壩。
大部分民夫負責采石和運輸,數萬民夫用獨輪車将一車車泥土碎石倒入河中,五天時間,便形成了一道十丈長的水壩。
三更時分,岸邊的大量民夫依舊在忙碌不停,這時,幾艘宋軍戰船出現在數裏外的江面上。
水面上很快出現了數十隻小舢闆,這種小舢闆就像江南烏棚船的縮小版,通身漆黑,隻能容一人乘坐,上面還有防水烏棚,但小舢闆上卻沒有士兵。
數十名水鬼推着小舢闆向數百步外的水壩遊去,在三百步處停下,一名水鬼遊在最前面,距離水壩還有五十步時,水鬼用小船上的火折子點燃了火繩,奮力将小船向堤壩推去,他随即有個猛子紮進水裏,迅速向江心洲方向遊去。
火繩已經燒進烏棚内,火星消失,堤壩上的士兵沒有發現小船靠近,就在小船剛剛靠攏河壩,小船迸射出了一道紅光,轟然爆炸了。
小船上的鐵火雷是原有鐵火雷的增強升級型,重一百二十斤,威力極爲強大,是攻城炸船最強悍的火器,宋軍用它來炸水壩,也毫無壓力。
河面上騰起數丈高的水柱,亂石橫飛,硝煙彌漫,巨大爆炸聲驚動了岸上的遼軍大營,所有在睡猛中的士兵都被驚醒,耶律洪基起身走出大帳問道:“是什麽聲響?”
侍衛指着河邊方向道:“啓禀陛下,好像聲音是從河面傳來。”
耶律洪基眉頭一皺,難道是宋軍的火器?
這時,河邊方向又再次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耶律洪基心中一驚,他立刻意識到,這一定是宋軍使用鐵火雷炸壩了。
他立刻喝令道:“調一萬弓弩手去河邊放箭,阻止宋軍繼續炸壩!”
他話音剛落,第三次和第四次爆炸再次傳來。
耶律洪基心急如焚,他翻身上馬,催馬向大營外奔去,數百名侍衛吓得紛紛上馬,追了過去。
爆炸聲接連不斷,幾乎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炸了整整十二次,爆炸才終于平息下來,二十餘丈長的水壩已經無影無蹤,近百名士兵和數十名民夫被炸死,岸上也爆發了内亂,數千民夫趁着混亂之機逃走。
耶律洪基帶着數千人奔到河邊,耶律文德單膝跪下向他禀報道:“啓禀陛下,是宋軍鐵火雷所炸,來得非常隐秘突然。”
說完,他将一塊鐵皮呈上,“這是飛上岸的鐵火雷皮,請陛下過目。”
耶律洪基沒有接,他催馬來到岸邊,向江面眺望,隻見江面已經平靜了,遠處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船隻的身影,但他們用了幾天時間堆積而成的二十餘丈長的大壩已經消失。
耶律洪基回頭問道:“大壩水下部分還在不在?”
耶律文德一臉爲難道:“卑職已派士兵看過,水下的木樁都被齊根炸斷,碎石和泥土都鋪倒在河床上,大壩算是全毀了。”
耶律洪基心中惱火之極,重重哼了一聲道:“重新開始築壩,夜間必須派皮筏子在兩邊警戒,不準再出現大壩被炸掉的事情,否則,你這個主将就不要再當了。”
“微臣遵旨!”
耶律洪基調轉馬頭返回大營,進了大帳他也無心繼續睡覺,又問道:“易州那邊戰報出來沒有?”
侍衛連忙道:“已經送到了,就是必須剛剛睡下時送來。”
“戰報在哪裏?還不拿給朕!”
戰報就在桌上,侍衛呈給了耶律洪基,耶律洪基将鐵火雷的鐵片扔到桌上,這才接過戰報,剛剛看了數行,他便怒不可遏一拍桌子,破口大罵,“無用的蠢貨!白癡,無能的王八蛋,要他有何用?”
這份戰報竟然是一份請罪書,耶律昆平在報告中叙述幾場大戰的經過,都是眼看要登上城頭,卻被宋軍的鐵火雷所敗,大小六戰,傷亡四萬一千人,他隻得率不到一萬殘軍倉惶退出易縣,連大營也被宋軍攻占。
今天晚上,耶律洪基要氣得發瘋,先是築壩屢遭失敗,緊接着又是易縣傳來壞消息,耶律昆平愚蠢得令人發指,五萬大軍攻城居然損失了四萬人,這到底是守城還是攻城?
思來想去,還是因爲宋軍擁有了鐵火雷的緣故。
他當即下旨,下令遼國火藥局必須三個月内仿造出鐵殼火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