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不利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傳到遼國上京,東路軍被困,西路軍損兵折将,戰馬全部丢棄,易縣被宋軍偷襲占領。
遼帝耶律洪基再也坐不住,率領二十萬大軍趕赴南京道, 這天上午,耶律洪基的大軍抵達了幽州城外。
二十萬大軍鋪天蓋地,旌旗遮天蔽日,号角低沉,金鼓齊鳴。
南京道留守耶律楓率領一班官員出城迎接天子到來。
衆人在耶律洪基戰馬前跪拜行大禮,耶律洪基冷冷問道:“局勢可有進展?”
“啓禀陛下, 局勢依舊,卑職已派人去和蕭韓家奴聯系,還是因爲宋軍封鎖了拒馬河, 他們無法撤退,而宋軍實行堅壁清野,樹木全部被砍光,他們得不到攻城武器的補充,現在束手無策。”
“難道就沒有送資源給他們?”
耶律楓一臉爲難道:“微臣是打算搭建浮橋,但隻搭到一半就被宋軍戰船用火燒毀了,微臣又在拒馬河中投下五十架攻城梯,但悉數被宋軍戰船撈走。”
耶律楓很無奈,他所有的辦法都想過了,但都沒有用,宋軍封鎖了整個拒馬河,而不是某一段,但事實上,能夠搭建浮橋的河段隻有三處,這三處都被宋軍雲集。
耶律洪基重重哼了一聲, “易州那邊情況呢?”
“易縣依然被宋軍所占,城内契丹人都被放了出來, 所以微臣沒有急于去攻城, 等陛下到來再作定奪。”
“一幫沒用的廢物!”
耶律洪基狠狠罵了一句,又對耶律楓道:“你調兩萬軍給耶律昆平,讓他率五萬大軍攻下易縣,朕給他十天時間,若不能将功贖罪,一并處斬!”
“微臣遵令!”
耶律洪基随即下令在城南紮下大營,他則帶着三千士兵進城,進駐南京行宮。
耶律楓卻跟了進宮,他在耶律洪基身後道:“微臣還有事情禀報。”
“什麽事情?”
“京城探子搞到了一枚失效鐵火雷,從西京那邊送過來。”
耶律洪基聽說搞到了鐵火雷,精神一振,連忙問道:“可曾研究過?”
“啓禀陛下,因爲隻有一枚,彌足珍貴,所以微臣請陛下過目後,再進行研究。”
耶律洪基比較滿意他的慎重,便點點頭道:“拿上來,給朕看一看。”
片刻,一名侍衛抱上來一隻木箱子,從箱子裏小心翼翼取出一個黑黝黝的黑球,外形扁圓,上面戴着一隻木殼杯帽,耶律楓取下杯帽,露出了一簇像辮子一樣的火繩。
耶律洪基前前後後看了半晌問道:“這鐵殼火雷有多重?”
“微臣特地稱過,二十八斤。”
耶律洪基眉頭一皺,“不是有情報說,宋朝的鐵殼火雷重達五六十斤嗎?”
“陛下,情報說的應該是最新的鐵火雷,宋朝已經改進過了,而這枚鐵火雷的編号靠前,應該是最早一批,早期的鐵火雷,已經失效了,所以要運回鲲州銷毀,我們的探子就在運河鲲州環節搞到這一枚,别的機會根本沒有,看守得格外嚴密。”
“原來隻是一枚失效的鐵殼火雷!”
耶律洪基眉頭皺了一下道:“這有什麽意義?”
“陛下,我們不懂,但火藥匠懂,交給他們,他們應該能仿制出鐵火雷,若陛下想要現成的鐵火雷,等攻下易縣,應該能看到。”
“易縣會有?”
“一定有!”
耶律洪基緩緩點頭,“這樣說起來,朕倒是很期待了。”
易縣城内,楊文廣陪同馬蔚了解城内的情況,按照範甯的任命,馬蔚将出任他的副将,雖然兩人都是統制将,但楊文廣資曆要老得多,而且官階也比馬蔚要高,自然是楊文廣爲主将。
不過馬蔚屬于邊軍系統,駐守河北邊境二十年,對遼軍比較了解,所以楊文廣對他也比較客氣。
“這邊是軍糧庫,目前我們有軍糧三十萬石,按照我們一萬五千人來算,平均每人二十石,足夠我們食用兩年。”
“怎麽會有這麽多糧食?”
馬蔚有些驚訝道:“據我所知,易州是山區,并不是産糧之地。”
楊文廣微微一笑,“這裏是遼軍攻打代縣雁門關的後勤重地,囤積了大量糧草物資,光弓箭就有四萬副,兵箭四十萬支,還有盔甲長矛數萬套,出乎我的意料。”
“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把民兵也武裝起來?”
楊文廣笑得有些勉強,他沉吟一下道:“城内百姓一共是一萬九千四百人,其中老弱婦孺就占了一萬兩千人,剩下的七千餘人,四十歲以上的不考慮,再去掉兩千人,四十歲以下的青壯男子隻有五千人,說實話,我不但不能用他們做民兵,還得派一兩千人監視住他們。”
“爲什麽?”
馬蔚驚訝道:“他們都是漢人啊!”
“他們首先是遼國百姓,遼國統治這裏一百多年,裏面至少一半人把自己當做遼人了,雖然也有不少人心向大宋,但是我區别不出來不,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用他們,以免出現戰場上倒戈。”
說到這,楊文廣長長歎口氣,“人心難測啊!”
馬蔚默然無語,片刻他又問道:“之前的戰俘呢?”
“都放了,本城的讓他們回家,不是本城的,都放他們出城回家,留下他們其實也是個負擔,殺了不現實,那隻有放了最好。”
“卑職明白了。”
就在這時,急匆匆跑來一名探哨士兵,急聲禀報道:“啓禀老将軍,遼軍來了!”
楊文廣頓時精神振奮,他終于盼到敵軍到來了。
他立刻笑道:“走!看看去。”
反攻易縣的戰争終于來臨,五萬遼軍從東面殺來,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包圍了易縣,大軍紮下了連營,四周被營栅包圍,燈火通明,徹夜不眠。
遼軍主帥正是從唐水河谷率軍棄馬逃回蔚州的耶律昆平,他正好帶着三萬軍隊,耶律洪基又調給他兩萬軍隊,使他軍隊重新達到五萬,奪回易縣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耶律昆平頭上。
耶律昆平本人卻高興不起來,這不是他想要的差事,他想去東京道打女真人,據說遼軍占據着優勢,可是攻打宋朝軍隊,耶律昆平心中沒有一點底,偏偏又是該死的攻城戰。
耶律昆平騎馬在四座大營内巡視,兩千多名工匠和數千士兵正在忙碌的裝配大型攻城武器,主要是雲梯、巢車和投石機。
這次從幽州調來的兩萬軍隊都是步兵,一萬漢軍和一萬渤海軍,他之前的三萬騎兵也變成了三萬步兵,這就意味着這三萬人也要投入到攻城戰中。
耶律昆平停住戰馬,遠遠眺望着數裏外的易縣,易縣地勢高,首先士兵沖鋒就是一種仰攻,大型攻城器更是行走艱難,以低攻高,從來都是攻城戰的大忌。
如果他沒有時間限制,他就用圍困法,将城内宋軍困上兩年,可惜啊!天子隻給自己十天時間,耶律昆平隻覺擔子沉重到了極點,他長長歎息一聲,轉身回大帳去了.
在夜色掩護下,城外幾支遼軍探子正在觀察地形,确定進攻方向,黑影匆匆,士兵們不斷地在曠野裏奔跑。
這時,有士兵‘啊!’一聲慘呼,旁邊幾名士兵連忙跑上去,隻見這名士兵踩進一個坑裏,一支竹簽刺穿了他的腳背。
‘陷馬坑!’幾名士兵面面相觑,他們下腳頓時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又有一名士兵痛苦地呼喊一聲,隻見他倒在地上,正在脫靴,借着月光,大家都清晰地看到鞋底釘着一樣東西,蒺藜刺。
大帳内,耶律昆平正望着地圖發呆,遼國對易縣很了解,甚至有它的構造圖,但又有什麽用?構造圖隻會告訴他們,易縣是用大石砌成,堅固異常,城門也是用鐵皮包裹着厚厚的木頭,光鐵門栓就有八個,除非用大型攻城槌,否則别想撞開。
這時,一名大将匆匆走進來對耶律昆平道:“将軍,探子有重要情報!”
“讓他進來彙報!”
不多時,一名探子首領快步走進大帳,單膝跪下禀報道:“啓禀将軍,我們在城外查看地形的探子發現鐵蒺藜和陷馬坑,有弟兄踩入陷馬坑受傷。”
說完,他将一隻木盒子呈上,耶律昆平心中一驚,連忙接過木盒子細看。
木盒子裏是一顆四針刺蒺藜,中間是一個鐵疙瘩,四周有四根長約一寸的刺,不管怎麽扔,都會有一根刺朝上,刺上隐隐呈藍色,顯然淬過劇毒。
“就發現了一個嗎?”耶律昆平問道。
“目前就發現了這一顆,是在三百步線左右發現,陷馬坑也是!”
耶律昆平隻覺一陣頭大,這顆蒺藜刺絕不會是從前留下來的,顯然是剛剛部署,隻發現一顆,并不代表隻部署了一顆,肯定大量撒了,隻是他們沒有發現而已。
“這怎麽辦?”
旁邊副将蕭七望低聲道:“這件事傳出去會影響軍心,不如什麽都别說,明天試探攻打城池,問題實在嚴重再想辦法處理也不遲!”
也隻能這樣處理了,耶律昆平想到天子隻給自己十天時間,他哪裏還有時間去慢慢盤查地上的鐵蒺藜和陷馬坑,最多是增加傷亡,先進攻再說,他必須要把一個堅定明确的态度交給天子,或許天子會看在他攻城态度積極的份上,放過他這一次。
“這件事誰也不準說出去!”
他交代了周圍衆将,随即命令道:“明天由一萬漢軍攻打東城!”
這是必然的,最苦最累最危險的事情,都是漢軍先上,然後是渤海人和其他民族,然後是奚人,最後才輪到契丹人,民族歧視在遼國已經成爲慣例。
次日一早,戰鼓聲轟隆隆敲響,東大營營門大開,一萬漢軍列隊從軍營内走出,号角低沉,不斷有人高喊口号,在他們身後是數十輛雲梯,被健牛拉拽,還有五架巢車,巨大的車輪轟隆隆推動前進。
這裏畢竟是遼國境内,遼國各種資源容易調用,南京道有大量的戰略儲備物資,這一次給了攻打易州的遼軍巨大的支持。
奪取易州的戰事終于打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