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藤原師實親自前來貴賓府迎接範甯,範甯在藤原師實和程清以及幾名日本官員的陪同下,乘坐馬車前往左相府正式協商,在左相府大門前,範甯見到了攝關藤原教通。
“範使君, 我們多年未見了!”藤原教通滿臉笑容上前迎接。
範甯笑着行禮道:“差不多七八年了,關白的身體還和從前一樣結實啊!”
“哪裏!老了,範使君不見我頭發都全白了嗎?”
“在我們大宋,這叫老當益壯!”
程清迅速給兩人翻譯,基本上做到了同步,兩人大笑, 藤原教通又給範甯介紹了内大臣藤原信長, 藤原信長便是藤原教通三子,是藤原家族的第三号人物, 僅次于父親藤原教通和堂兄藤原師實,目前也是日本朝廷的第四大臣。
另外還有兩名官員是主管貿易的細川護江和主管建設的池田通,這兩人無權決定談判,但在談判完成後,涉及具體實施推進時,則由他們負責。
範甯從對方談判人員來看,便知道今天談判大頭還是貿易港口,至于勞工,對方并沒有放在心上。
藤原教通将範甯請進了左相府貴客堂,桌子有位子标識,衆人依照入座,藤原教通自然坐正位,範甯坐在左首第一位,程清今天作爲翻譯,坐在範甯和藤原教通的後面, 範甯正對面是藤原師實,他下面是堂弟藤原信長, 然後是兩名主官。
而範甯下首則是他帶來的兩名随同官員,一個是琉球縣丞謝駿,一個是經略府主簿趙成,另外還有負責十幾名招募勞工的從事,他們和五百士兵則留在船上,沒有上岸。
這些年,鲲州官府和日本國相處很融洽,尤其出羽國一帶的土地,宋城明确是租借,每年支付五千貫錢的代價,租借九十九年用來種糧食和養矮種馬,鲲州嚴格遵循雙方約定,沒有将宋人移民安置在出羽國,這一點給了日本朝廷面子,雙方都比較滿意。
正因爲有這種默契,才有今天的談判氛圍。
藤原教通對範甯笑道:“聽說使君主政泉州,使君是打算以泉州港爲基地和日本國進行貿易?”
範甯微微欠身道:“其實是兩件事情,第一是開通第二貿易港口,其次才是具體的貿易問題,不如先把勞工的事情明确下來,再談貿易。”
範甯之所以還是決定找日本朝廷主導勞工租借,主要是考慮琉球府的條件要比鲲州困難,琉球府太熱,瘴氣多、毒蟲多,勞工死亡率肯定會上升,如果讓日本朝廷來擔保,即使将來出了事情,也是由日本朝廷來背黑鍋。
其次,這也是給藤原家族一個人情,大宋招募勞工在日本很火爆,所有做過勞工的人回來後,生活都變富裕了,讓無數人爲之眼紅,要知道這個時候的日本國人口有一千萬之多,勞動力極其充裕,正好可以作爲大宋海外擴張的勞動力來源。
這也會給日本國帶去很大的一筆收入,符合雙方的利益。
藤原教通看了一眼侄子藤原師實,這件事他不感興趣,便讓師實去做。
藤原師實挺直一下腰闆道:“我聽程君說,貴方需要兩萬五千青壯民夫和一千年輕女子,從人數上說,問題不大,但如果這件事由日本朝廷來主導,是不是需要簽署協議,明确貴方的一些責任,比如食宿、勞動強度、傷亡撫恤等等,另外日本朝廷需要一筆錢作爲征集開支.”
藤原師實還沒有說完,旁邊藤原信長便冷冷打斷他的話道:“範使君把這件事交給朝廷,是尊重日本朝廷,否則他完全可以和地方令國聯系,根本不需要通過我們,我看錢就免了,按照以前和鲲州的協議來簽署就行了。”
藤原師實回頭怒視藤原信長,“現在是我在發言,你有什麽意見,等我說完後你再說!”
“你是無知狂妄,我才糾正你,爲什麽不聽聽範使君的想法?”藤原信長毫不客氣反駁道。
藤原教通有點尴尬,怒喝一聲,“都給我閉嘴!”
他這才對範甯道:“勞工之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們一直配合得很默契,我看就按照從前的規矩來做吧!”
範甯點點頭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但到處都希望我們過去招募勞工,我覺得還是由藤原家族來推薦一下,哪裏的勞工更好一點?”
範甯的意思就是把這個人情送給藤原家族,由藤原家族指定一些地方。
藤原教通明白了,他對藤原信長道:“師實負責貿易,勞工之事就交給你,就在攝津、河内、和泉和播磨四個地方招募,不用去太遠的地方。”
“父親,我明白了!”
藤原師實臉色有點難看,狠狠瞪了藤原信長一眼,他們二人爲了争奪攝關繼承權,矛盾已經公開化。
範甯看得清楚,他心中暗歎,他一直不明白藤原氏怎麽衰敗得如此之快,藤原賴通去世二十年後,藤原家族的時代就結束了,現在他知道了原因,家族内耗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大家族如果沒有内耗,就算衰敗也不會把底子折騰光,隻會慢慢地衰弱下去。
但如果有了家族内耗,那麽再大的家業也會在短時間内消亡。
說到底,日本曆史不過是世家門閥的曆史罷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現在是關西的藤原氏家族通過聯姻控制了天皇,當關東以源氏家族和北條家族爲代表的武士階層占據上風後,天皇被移到鐮倉,武士家族控制天皇的鐮倉幕府時代開始。
而日本戰國時代也是各個門閥家族之間的征戰,範甯現在完全理解藤原氏爲什麽把家族利益看得至高無上了,日本根本就沒有什麽朝廷。
想到這裏,範甯緩緩道:“我不反對把新貿易港口放在攝津國東城郡,但爲了方便鲲州對物資采購的需要,減少朝廷對鲲州的物資補給,我還是要在下總國鐮倉建立一個小的港口,專門和進行鲲州貿易,這個方案攝政關白和左大臣能接受嗎?”
藤原教通頓時明白了,範甯還是打算兩邊押注,不想把籌碼全部押在藤原家族身上,令他深感無奈,半晌他問道:“範使君能肯定将來貿易是在泉州和新城郡之間進行,而不是鲲州和新城郡之間進行?”
範甯微微笑道:“當然是泉州港,而且主要以官方貿易爲主,日本國可以在泉州港設立一個代表處,日本國有什麽貨物需要,可以通過代表處來和海外經略府聯系,隻要不違反大宋律法,我們會盡力滿足。”
藤原教通大喜過望,如果是官方對官方,那藤原家族的财源将會得到最大的保證,這簡直太好了。
“我完全同意,貴國也可以在平安京設立同樣的代表處,我們也會盡力滿足貴國的需要。”
這時,藤原師實又小心翼翼道:“我們有三個小小的要求,貴國能否滿足。”
範甯微微笑道:“左大臣請說!”
“第一個要求,是日本對大宋的銅錢需求很大,以前是民間貿易,銅錢品質良莠不齊,如果變成官方貿易,希望能提供大批優質的銅錢。”
日本和宋朝的銅錢貿易由來已久,大宋朝廷也不禁止,用銅錢換取日本國的金砂,當然是好買賣。
範甯點點頭道:“銅錢可以輸給日本,我們甚至可以單獨給日本鑄造銅錢,但必須用金砂來單獨結算銅錢貿易,這一點不容含糊。”
“這個完全可以接受!”
藤原師實又提出第二個要求,“希望能适當放開對日本國的生鐵輸出。”
日本國沒有鐵礦,所以生鐵缺乏一直是日本心頭大患,直到明朝,大量鐵器走私去日本換取白銀,才漸漸解除了日本的鐵器之荒。
這個條件範甯卻一口回絕,“生鐵是戰略物資,大宋在北方有強大的敵人,所以生鐵一向嚴禁出口,對任何國家都不例外,這是大宋法令明确禁止,我也愛莫能助,除非朝廷能修改法律,允許生鐵向日本輸出,否則我無法答應這個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