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甯見一雙雙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便笑道:“我前幾天蒙天子召見,也提到過和遼軍以及西夏軍的作戰問題,我覺得我們的優勢是戰船和水軍,爲什麽不發揮自己的優勢,從海路進攻遼國?或者從黃河進攻西夏?”
衆人這兩句話讓衆人面面相觑, 這個建議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他們都無法想象水軍作戰會是什麽情形。
這時,楊文廣遲疑着問道:“這種方案有成功的先例嗎?”
“當然有成功先例!”
範甯對衆人道:“當年隋軍大舉征讨高句麗,陸路三次大敗,但唯獨來護兒率領的水軍取得了勝利,當然,我不是說全靠水軍作戰,主要還是以陸地戰爲主,但水軍是一支奇兵, 它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從而扭轉戰局。”
狄青搖了搖頭,“這裏面涉及很多複雜因素,比如水陸雙方怎麽配合,雙方靠什麽傳遞消息等等,敵軍騎兵一夜可奔數百裏,戰機稍縱即逝,水軍就算能突破敵軍封鎖,也一樣也很難抓住戰機,真的很難。”
狄青對範甯歉然笑了笑又道:“水軍還是不太實用,我認爲還是應該務實,從騎兵和弓弩上來提高,騎兵問題或許一時難扭轉,但弓弩應該可以改變, 樞密院和軍器監早已經提出高額懸賞,如果誰能解決弓弩射程和穿透力的大問題, 将重賞一萬貫。”
狄青一席話令範甯笑而不語, 其實他的出發點并不是和敵軍作戰,而是摧毀敵軍後方的城池和居民點,針對契丹和黨項人口稀少的薄弱點,針對平民和城池進行殺戮摧毀,這是比較殘酷的釜底抽薪之策,估計不會被朝廷采納,所以範甯此時也不想過多解釋。
範甯又笑道:“請問狄樞密使,朝廷有沒有懸賞解決戰馬問題?”
“目前還沒有,隻有火器和弓弩有懸賞,難道範督學有辦法?”
“我倒是給天子提了一些建議,不知能不能采納,不過天子似乎很感興趣,此事不能多說,以後有機會我們再細談!”
範甯起身向衆人告辭,這時大家也要回房去了,範甯走了十幾步,卻聽見後面有人叫他,他一回頭,隻見狄青匆匆追上來,範甯停住腳步笑道:“樞密使還有事情嗎?”
“你剛才言猶未盡,難道你真有辦法解決戰馬問題?”
狄青聽出範甯的話中之意,似乎範甯有辦法解決大宋戰馬不足問題,他相信天子一定是因爲這個原因才賜給範甯免召金牌,他心中充滿了激動,覺得自己一時一刻都等不下去,急于知道答案。
範甯微微一笑,“大宋已經和西夏簽訂了盟約,戰争應該結束了,樞密使還這麽關心戰馬?”
狄青歎口氣,忿忿道:“别再提那盟約,真的很恥辱,表面上是西夏臣服于我們,然後我們給他們歲币,但我知道,李元昊在西夏的說法卻絕不是臣服,而是我們求和,願意用歲币換取停戰,朝廷同意談判停戰也是不得已,如果我們能有十萬騎兵,相信西夏也好,遼國也好,我們就絕不會再給什麽歲币,至少我狄青絕不會答應!”
範甯同情地看了一眼狄青,曆史上的狄青自從進了朝廷後便處處被文官們排擠,出任樞密使僅僅數年後便被彈劾免職,最後郁郁而終,死時還不到五十歲。
說到底還是因爲大宋和西夏簽署了停戰盟約,沒有邊境戰争之憂,狄青也失去了他的價值,自然飛鳥盡,良弓藏,如果自己的養馬基地建議能夠實現,那會不會改變曆史,也改變這個曆史名将的命運呢?
想到這裏,範甯便坦然道:“我們大宋境内确實很難找到養馬之地,但海外卻有,在日本國北面,有兩座沃野數千裏的無人大島,上面都有一望無際的草原,如果我們拿下,大宋就有了養馬的基地,我對天子說,二十年後,大宋也将有百萬匹戰馬!”
狄青激動異常,一把抓住範甯的胳膊,“方案可行嗎?”
“應該可行,大宋海運發達,有大型運馬之船,往來中途還有不少島嶼可以作爲中轉,使戰馬可以休養,免除長途跋涉的勞累。”
狄青捏緊雙拳道:“如果是這樣,我願向天子請纓,率軍前往海外開辟大宋養馬基地。”
“這件事至少還要準備兩年,要先派人去探查,我估計樞密使很快就會出征南方,等征戰回來再向天子申請,或許天子會批準。”
狄青愣了一下,“你是說源州蠻人侬智高反叛之事?”
範甯微微一笑,“聽說侬智高造反聲勢浩大,攻陷了邕州,威脅到了廣州,現在嶺南很混亂,朝廷屢戰不利,我覺得樞密使與其困坐朝廷爲官,還不如率軍南下平叛,樞密使的價值應該體現在戰場上,而不是在朝堂上,狄大帥覺得呢?”
狄青心中的熱血被點燃了,他慨然道:“你說得對,戰場才是我的歸屬,久坐朝廷,我整個人都快要腐爛了,明天我就向天子請纓,率軍去嶺南平叛。”
這時,範甯又好奇地問道:“朝廷真爲弓弩懸賞一萬貫錢嗎?”
“正是!莫非範督學有興趣?”
範甯微微笑道:“财帛動人心啊!”
狄青還要和一些官員見面,他向範甯告辭匆匆走了,範甯也向前堂走去,估計堂祖父範仲淹他們就在前堂休息,剛走到一座小橋邊,便迎面見曹詩匆匆跑來。
“師兄到哪裏去了?我到處找你。”曹詩有些埋怨道。
範甯一怔,試探着問道:“你可是找到原因了?”
“我去查了一下,十七号請柬原來是給宋庠,但宋庠現在不在京城,所以便取消了,至于爲什麽給你,原因我還沒有打聽到,不過我祖父想見你,估計就和你想知道的原因有關系,你快跟我走!”
範甯心中奇怪,自己和曹琮素不相識,曹琮是大族曹家的家主,皇後的叔父,而自己不過是童子科第一名而已,如果因爲這個名次看重自己,那他爲何不把請柬給狀元馮京?
如果僅僅是因爲一面免召金牌而看重自己,曹家也未免底氣不足,範甯相信和免召金牌無關,那又會是什麽?
帶着一肚子的疑惑,範甯跟着曹詩來到内宅,走進一座安靜的小院,從房間裏走出一人,正是曹詩的父親曹牷,他對範甯招招手笑道:“範少郎來了,快請進!”
“打擾了!”
範甯微微欠身,便跟随曹牷走進房間,這裏應該是一間靜室,除了幾個坐墩外,其他什麽都沒有,牆上刷得雪白,連一幅畫都沒有。
房間裏坐着三人,範甯隻認識左邊之人,在大門口見過,是曹皇後之弟曹傅,不過他換一身衣服,不再穿軍服,而穿一件白色儒袍。
中間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應該就是七十歲的壽星曹琮,看起來身體很硬朗,面色紅潤,臉上帶着笑意。
曹牷上前給老人介紹,“父親,這位就是範甯範少郎!”
“應該叫範督學或者範官人,可不能小看人家。”曹琮聲音洪亮,語速很慢,但态度卻很誠懇。
範甯連忙躬身跪下行大禮,“晚輩給老壽星磕頭,祝老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曹琮笑眯眯擺手道:“好孩子,不必行大禮,快請坐下!”
範甯這才在一隻軟墩上坐下,他注意到坐在自己對面的另外一人,眉眼長得和曹傅有幾分相似,但皮膚卻很黑,穿着一件道袍,年約三十五六歲,卻很有一種仙風道骨之感。
“難道他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八仙之一曹國舅?”
這時,對面穿着道袍的男子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注視着範甯問道:“你怎麽會知道蝦夷地?”
範甯暗吃一驚,這個男子去過毛人島嗎?
曹琮連忙擺手,“老三,不得無禮!”
曹琮又給範甯介紹道:“這是我另外一個侄子,叫做曹佾,雖然官任諸軍節度使,但他卻從小淡泊名利,崇尚道法,二十年來都在外面遊曆,尋找神山仙島,甚至出海數年,前幾天,宮裏傳出消息,說範督學勸建天子在海外養馬,提到蝦夷地,我這個侄兒非常感興趣,一心想見見範督學!”
這番話讓範甯頓時明白了三件事,第一,曹家絕對沒有放棄宮中的利益,自己和天子趙祯說的一番話隻有兩個宦官能聽到,這兩人中就有一人是曹家的耳目。
第二,這個曹佾肯定去過日本,去過北海道,也就是蝦夷地;
第三,并非是曹佾對這個蝦夷地感興趣,而是曹家對此地感興趣,這裏面甚至涉及了曹家的重大利益,這才是曹家把十七号請柬給自己的真正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