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娘當然全力支持兒子在京城買房,她對目前的生活已經心滿意足,對她而言,那一萬多貫錢就是留給兒子的錢,她隻是替兒子暫時保管而已。
所以當張三娘聽兒子說想在京城買宅,她便毫不猶豫地取出了兩張朱氏錢鋪的存票。
“這張是一萬貫錢的存票, 最早給我的,這張是四千貫的存票,後來給的,本來還有一張兩千貫的存票,被你爹爹拿去買地了。”
張三娘歎了口氣,又取出半塊玉佩遞給兒子,“憑這半塊玉佩可以提錢, 你把錢都拿去, 買一座好一點的宅子。”
範甯把一萬貫錢的存票又還給了母親,笑嘻嘻道:“四千貫錢就足夠了,這一萬貫錢娘收好,算是娘的私房錢。”
張三娘伸手在兒子頭上敲了一記,“你這小鬼頭,怎麽說話呢?什麽叫娘的私房錢,你暫時不用,娘就給你存着,等你娶媳婦時,就用這錢給你辦個風風光光的婚事。”
“娘,我真不用,你就收着吧!手中有筆錢也定心一點。”
範甯從懷中摸出幾張地契交給母親,“這是五百畝上田,已經挂在我名下,可以免稅, 這些土地就算兒子孝敬給娘的。”
張三娘喜滋滋地接過地契, 這可是兒子考中進士的獎勵,兒子孝敬給自己,她怎麽能不要。
“這個我要,以後就留給娘養老。”
這時,張三娘又想起一事,連忙道:“今天一早,朱老爺子送來一份請柬,請你過去吃頓便飯。”
範甯一怔,“去吳江?”
“好像不是,就在木堵鎮上!”
範甯頓時大喜,朱老爺子來木堵了,這太好了,省得自己再跑吳江一趟。
“要不你現在就過去吧!看看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人家的。”
張三娘子現在對朱老爺子的事情特别熱心,要知道朱佩可是朱老爺子的孫女,有可能朱佩會成爲自己的兒媳,她怎麽可能不熱心。
“娘!朱老爺子沒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不過我現在去看看他倒也可以。”
範甯見時間還早,便坐船前往木堵鎮,去拜訪住在鎮上的朱元甫。
朱元甫位于木堵鎮的大宅子并沒有荒廢,靈岩山腳下有母親的一座衣冠墓,他也會時不時過來拜祭一下。
聽說範甯前來拜訪,朱元甫親自到大門口來迎接。
“恭喜範少郎高中進士第四名!”
範甯連忙上前行禮,“若不是老爺子多年關照,我也不會有機會參加科舉,晚輩要感謝老爺子多年的厚愛。”
朱元甫聽範甯感激自己,他心中大爲欣慰,笑道:“還是要靠自己,自己若不努力,任何人都幫不了你。”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老爺子就是我的人和。”
朱元甫哈哈大笑,拍拍範甯的肩膀,“走!我們先去倉庫看看。”
朱元甫所說的倉庫,就是田黃石的倉庫,目前借用朱元甫的奇石庫,倉庫位于府宅的東北角,外面有一扇的鐵門可以直接入府,府宅内通往這座倉庫的大門常年鎖着,實際上就是一座直接對外的倉庫。
朱元甫的奇石倉庫主要用來放置他多年收藏的太湖石,自從他搬回吳江縣,大部分珍品太湖石也跟随搬走,這裏隻剩下少量的上品太湖石。
偌大的倉庫空關着,所以當他聽說準備在木堵鎮給田黃石找一個座倉庫時,便想到了自己的奇石庫。
朱元甫的奇石庫比錢庫還要堅固嚴實,整座倉庫是用大青石修砌而成,四周沒有窗戶,顯得陰暗而潮濕。
這也是奇石庫的要求,大部分觀賞石都喜歡陰暗潮濕的環境,像太湖石,在水下呆了數百萬年,尤其忌光照和幹燥。
甚至倉庫内的架子也是用長條石搭建而成,範甯跟随朱元甫走進倉庫,長條石架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缸。
水缸裏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田黃石,都泡在清水中,範甯大緻推算一下,倉庫中至少有上萬塊田黃石。
尤其在倉庫角落裏,範甯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數十顆水缸大的田黃石堆放在一起,這就是明仁告訴過他,礦田裏發現的那一窩田黃石,一共有四十三顆。
“阿甯,這塊田黃石你拿着!”
不知不覺,朱元甫又恢複了對範甯的稱呼,叫範少郎還是顯得有點隔閡了,他索性和劉院主一樣,直接稱呼範甯的小名。
“它有什麽特别?”
範甯從朱元甫手上接過這塊田黃石,田黃石如拳頭大小,外形像一顆土豆,由于光線太暗,看不清楚質地。
“這是明仁送給我的,裏面沒有蘿蔔紋,純淨得就像毫無雜質的蜂蜜凝固而成,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的田黃石,這塊田黃石替我送給你堂祖父。”
範甯知道堂祖父将上次那塊溪山行旅石送給了天子,他心中一直有點失落,自己也在考慮再送給他一塊。
這塊田黃石來得正是時候,範甯連忙感謝,“多謝老爺子關心。”
朱元甫笑着拍拍他肩膀,“走吧!我正好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兩人離開倉庫,來到後堂,一名丫鬟給他們上了茶。
朱元甫喝了口茶道:“你二叔進京城之前來找過我,他之前去了一趟福州,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他想擴大範圍,做壽山石的生意,不知他有沒有對你說起這件事?”
範甯搖搖頭,“估計是開店太忙,他沒有時間給我說這件事,不過擴大爲壽山石,是不是面鋪得太大了。”
範甯知道田黃石其實就是壽山石的一種,是壽山石的珍品,但壽山石還有很多品種,魏晉時就大量用來的雕刻成佛像,而朱哲平時用來雕刻的石頭,也是壽山石。
所以二叔想擴大做壽山石的生意,範甯感覺價值不是很大。
“你看這塊石頭!”
朱元甫又将另一塊石頭遞給範甯,石頭也不大,和桌上的茶盞一般大,呈乳白色,俨如冰凍過的牛乳,這是塊凍石。
但與衆不同是,這塊石頭布滿了朱紅點點,就像一片片桃花瓣貼在石頭上。
“這是.....桃花凍石!”範甯忽然想起了這個名字。
“對!就是這個名字,叫做桃花壽山石,是你二叔帶回來的,他在住在廣應寺,寺中就有很多這種石頭。”
朱元甫又笑着問範甯,“你不覺得這種石頭雕刻出來,很有收藏價值?”
範甯搖搖頭,“比起田黃石,還是差遠了。”
“當然不能和田黃石比,田黃石是石中瑰寶,價值昂貴,一般文人可買不起,你二叔的意思,要考慮普通文人的需求。”
範甯有點明白了,“我二叔是想同時做中低檔的觀賞石?”
“用中檔壽山石來襯托田黃石的珍貴。”
範甯微微一笑,贊道:“這個思路倒不錯,他知道有很多壽山石都有極高的觀賞價值,像手中的桃花凍石,還有芙蓉凍石,雞血凍石、天藍凍石、魚腦凍石等等,這些石頭也極爲美觀,僅次于田黃凍石,如果這些石頭都開發出來,價值不菲,那就更襯托出石中之王,田黃凍石的珍貴。”
想到這裏,範甯欣然點頭,“既然二叔要做,我沒有意見,但這樣的話,我們必須擴大在壽山一帶的投資。”
朱元甫點點頭,“我也認爲你二叔的想法很好,但你要有心理準備,一旦做大壽山石的生意,我估計奇石館五年内不要考慮分利。”
範甯苦笑一聲,他還打算再從奇石館中拿幾千兩銀子買宅子,這下子計劃落空了。
朱元甫見範甯眼中有點失落,便微微笑道:“對于京城權貴而言,奇石館賺的錢隻是小錢,真正的大錢是你想不到的,那也是朱家發家的根基。”
“那是什麽?”範甯好奇地問道。
朱元甫笑了笑道:“我現在不說,等你回京城,你去找佩兒的三祖父,就說是我安排的,讓他帶你做一次,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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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範甯又去長州縣拜訪董知府和平江府學政趙修文,又在劉院主的邀請下出席了延英學堂擴大的奠基儀式。
随後又在父親的帶領下,拜訪了範氏家族,并在族廟内給列祖列宗上了香。
十天時間轉眼便過去了,範甯又到了啓程北上的日子。
範甯的出發地點依舊是木堵鎮,他依舊乘坐來時的那艘快船,他們之前就有約定,快船做了一票去杭州的生意後,又趕回來,正好接上了準備北歸的範甯。
張三娘也趕到木堵,和丈夫範鐵舟一起送兒子北上,雖然已經習慣了兒子外出求學的别離,但這一次不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和兒子相聚,張三娘心中充滿了不舍。
“娘,等孩兒在京城買了宅子,你們帶着阿多去京城過年,反正是坐船,路上也不辛苦。”
“我倒是很想去,這輩子還沒去過京城呢!就不知道你爹有沒有時間?”
張三娘看了一眼丈夫,希望丈夫能表個态。
範鐵舟想了想道:“其實我去十天半個月也無妨,多留下一點藥,一些小問題店裏的醫師也能處理。”
張三娘頓時大喜,如果全家能在京城過年,那簡直太好了。
範甯也笑道:“那就初步定下來,到時候我請李大壽的爹爹安排船隻,他們家有去京城的專門客船。”
“這件事你就别管了。”
範鐵舟笑道:“進京這件事我們自己會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自己努力讀書,不能因爲考上進士就放松自己,總之,我和你娘都希望能聽到你更好的消息。”
範甯點了點頭,“爹爹放心吧,我心裏明白呢!”
張三娘緊緊擁抱一下兒子,這才讓他上了船,這時,劉院主以及木堵鎮的鄉紳紛紛來碼頭送行。
範甯站在船頭向衆人揮手告别,船隻離開碼頭,向胥江駛去,漸漸地消失在遠方。
皇佑二年四月,範甯再一次離開家鄉進京,開始了他的仕途之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