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宦官姓顧,太宗時便進了宮,現在已經六十餘歲,他起身笑眯眯行禮道:“咱家顧川,福靈宮總管,今天來打攪朱官人了!”
朱孝雲一怔, 福靈宮是曹皇後的宮殿,難道這位公公不是奉天子的旨意而來。
他心中疑惑,便試探着問道:“顧公公是奉官家旨意而來?”
顧公公笑道:“是官家的意思,不過咱家是奉皇後娘娘懿旨而來,請令郎入宮爲皇後娘娘雕一尊塑像。”
朱孝雲沉默片刻道:“皇後娘娘可知道犬子的情況特殊?”
顧公公點點頭,“正是知道令郎的情況,官家才準許他入宮, 否則還真不好辦。”
朱孝雲卻有點爲難了,兒子雖然比較傻,但長得卻很胖大魁梧,又正好是血氣方剛的年齡,他進宮什麽都不懂,萬一被.
朱孝雲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最後隻得道:“這件事讓我和妻子商量一下,看看怎麽安排!”
“可以,不過最好盡快決定,皇後希望令郎明天上午進宮!”
“我知道了!”
顧川便将一塊進宮的銀牌放在桌上,“明天我會在宮内等候令郎!”
老宦官顧川告辭走了,小宦官則留在朱家,等待朱孝雲的答複。
朱孝雲心事重重回到内宅,妻子王氏迎了上來,“官人,宮裏人怎麽說?”
朱孝雲歎口氣道:“不知官家怎麽知道哲兒會雕刻之事, 便讓皇後召哲兒進宮雕像, 不知給官家雕,還是給皇後雕像,要求明天上午進宮!”
王氏頓時急了,“他是個傻孩子,怎麽能進宮?”
“我知道,官家和皇後娘娘也知道,他們不在意,讓我怎麽說?”
“不是這個問題,哲兒就不會和人打交道,給他說話,他不睬人的。”
“那怎麽辦?我總不能抗旨不遵吧!”朱孝雲滿臉苦惱道。
王氏見丈夫一臉爲難,看來拒絕是不行了,她想了想道:“要不讓佩兒陪同哥哥進宮,哲兒隻聽佩兒的話,然後再把乳娘也帶上,随時照顧哲兒,如果這樣不行,那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朱孝雲想想,也隻能如此了,“好吧!我把情況寫清楚,讓小宦官帶進宮去,如果宮裏沒有意見,就讓佩兒陪同她哥哥進宮。”
朱孝雲随即寫了一封信,把兒子的情況在信中詳細說了一遍,又給小宦官十兩銀子,小宦官這才高高興興地回宮交差了。
晚上,宮裏傳來消息,曹皇後同意朱佩陪同兄長朱哲進宮,也允許朱哲的乳娘一并進宮照顧。
次日一早,一輛寬大的豪華馬車從朱府大門内疾馳而出,向皇宮方向駛去。
朱佩今天穿一件淡紅色褙子,外套一件黃色半袖短襦,頭梳雙環鬓,插一支雙鳳金钗,她臉上畫了淡妝,細細的秀眉,深潭般的美眸,高挺的鼻梁,小巧豐潤的嘴唇,肌膚晶瑩如雪,更顯得她異常俏麗秀美。
不過她坐在馬車裏顯得有點躊躇不安,她心裏明白爲什麽天子和皇後要召兄長入宮,一定是那塊溪山行旅石惹的禍,被天子看到了,所以當母親提出讓她陪兄長進宮,朱佩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了。
朱佩并不是第一次進宮,三歲時,祖母曾經帶她進宮去看望老貴妃姑祖母,在宮中住了幾天,她幾乎已經記不得具體的事情了,但她至今還清晰記得宮中一座座高牆,給她一種被囚禁的感覺。
馬車漸漸接近了皇城,朱佩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兄長,像個巨嬰般的兄長正全神貫注地雕刻一塊田黃石,厚厚的下巴堆在一起,那種全神貫注,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休想打擾他。
他最近忽然對田黃石有了濃厚的興趣,雕山水畫,雕花鳥人物,範甯給他的二十塊田黃石已經全部雕完,朱佩又不得不去店裏拿了數十塊田黃石回來。
不過好在兄長的興趣隻是雕刻,對收藏毫無興趣,他雕了一屋子的小人都堆在家中,他不會再看一眼,這讓朱佩有些忿忿不平,這便宜了朱佩那個臭小子,讓自己哥哥給他當了免費的雕工。
朱佩有一個想法,她想讓兄長成爲大宋最有名的雕刻大家,他的作品能流傳下去,讓後世都能記住朱哲這個人,回頭和範甯好好商量一下,兄長的作品絕不能廉價賣了。
馬車駛入了大内,兩名騎馬侍衛引導他們來到東閣門,從這裏進去,可以直接到福靈宮。
這時,老宦官顧川迎了上來,朱佩先下了馬車,向老宦官施一禮道:“小女子朱佩,特來陪兄長進京!”
“我見過你的!”
顧川打量一下朱佩笑道:“那時你還小,和你祖母一起進宮來看望老貴妃,就是我給你們帶路進宮,一轉眼就長大了。”
朱佩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已經記不得了。”
“沒關系,這位就是你兄長朱哲吧!”
顧川望着賴在車上不肯下來的大胖少年,忍不住笑道:“他好像有點怕生。”
“我兄長不習慣陌生的環境,能否坐轎子進宮?”
顧川見朱哲太胖,估計宮中也沒有那麽大的轎子,他想了想道:“宮中可以走馬車,這樣吧!換一個宮裏的車夫,請侍衛稍微檢查一下馬車,直接坐馬車進宮。”
朱佩便答應了,她讓乳娘帶兄長去上廁所,趁着這個空檔,幾名侍衛仔細檢查了馬車,這才換一名車夫,朱佩和兄長乘坐馬車進了皇宮。
“這是哪座廟?”朱哲打量着皇宮,好奇地問道。
“這是菩薩廟,供觀音娘娘的,你聽我的話,跟我走,不要惹觀音娘娘生氣。”
朱哲乖巧地點點頭,朱佩高興地在他腦門上彈了一個腦波,朱哲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馬車在一座高大的宮殿前停下,四周種滿樹木和花叢,空氣中洋溢着醉人的花香,放眼望去,遠處随處可見亭台樓閣,格外雅緻,這裏便是曹皇後的居所福靈宮。
福靈宮是一座建築群,占地數十畝,東北角有一片湖水,和太液池相連,可以看見湖邊停泊着幾艘畫舫。
這時,幾名宮女迎上來,施禮道:“皇後娘娘請兩位請靜室休息!”
這也是朱孝雲提出的要求,希望能讓兒子呆在安靜、簡單的環境中,不要有人在場,他不能見陌生人。
朱佩點點頭,“那就麻煩了!”
一名宮女帶着朱佩和兄長朱哲,以及朱哲的乳母來到一間寬大的房間裏,房間裏空蕩蕩,隻有一張坐榻,四周窗戶很高,周圍沒有說話聲和走路聲,十分安靜。
不需要朱佩安排,朱哲直接在坐榻上坐下,又低頭刻他的田黃仕女像,一個栩栩如生的彈琵琶仕女已經在他手中呈現出來。
兄長進入雕刻狀态,常常是幾個時辰一動不動,朱佩倒有點無聊了,她讓乳娘看着兄長,自己則走到外面,欣賞一番遠處的風景。
這時,她身後傳來一陣環珮聲響,有密集的腳步聲,朱佩一回頭,隻見大群宮女簇擁着一個宮裝麗人走來,宮裝女子年約三十餘歲,皮膚白皙,頭梳高髻,容貌端莊秀麗,穿一件色彩豔麗寬袖六幅長裙,顯得格外雍容華貴。
有人低聲提醒朱佩,“皇後娘娘來了,快見禮!”
原來這位宮裝麗人就是曹皇後,朱佩連忙上前施一個萬福禮,“小女子朱佩參見皇後娘娘。”
曹皇後上下打量一下朱佩,笑着贊道:“好一個清麗絕倫的小娘子!”
朱佩有點不好意思,連忙道:“娘娘過獎了!”
曹皇後向她招招手,“你過來!”
朱佩走上前,曹皇後握住她的手笑道:“看見你,我又想起了你的姑祖母,當初我剛進宮時,她對我很寬容,時常找我過去說話,幫助我适應了皇宮生活,現在看見你,又讓我想到了老貴妃,你是第一次進宮吧!”
“回禀娘娘,我八年前曾經進宮一次!”
“對了,你是來過,那次我正好感恙,沒有見到你。”
曹皇後笑了笑又道:“請你兄長來,想請他給我刻一座小雕像,你覺得可以嗎?”
“沒有問題,皇後娘娘隻要讓我看一眼就可以了。”
曹皇後很驚訝,“隻看一眼就行了?”
朱佩笑着點點頭,“隻讓他遠遠看娘娘一眼便可以了,娘娘可以賞花,我帶他過來。”
停一下,朱佩又道:“我兄長得體格大,但實際上,他的心智隻相當于一個三歲的孩子,失禮之處,望娘娘諒解!”
“我知道,我不會怪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