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夢嬌點點頭,把身子靠在了牆上,閉上眼開假寐。
有人戳了戳她的胳膊,她慢慢睜開眼,竟然是秦語珞,孫夢嬌不解的望着她,隻聽她說道:“你要是累的話,就去我辦公室睡一會兒,我現在不用。”
還挺好心的。
孫夢嬌搖搖頭,“我就是眼睛有點乏,坐這兒等會就行了,再多陪它一會兒。”
秦語珞沒說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病房裏的人,轉身走了。
對于秦語珞莫名其妙釋放出來的善意,孫夢嬌沒有辦法安然接受。對她來說,她更能接受的人設是活在袁慕辰房間裏的那一盆仙人掌,客氣而又疏離的對着她皺眉的那個醫生,永遠穿着白大褂,永遠不苟言笑,也永遠不會主動跟她搭話。
這樣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孫夢嬌一看到她,就想到那盆小仙人掌,袁慕辰房間裏唯一的一抹綠色,一抹生機,袁夏之前唯一認可的“嫂子”,要不是她兩發生了什麽矛盾,估計現在也輪不到自己和袁慕辰結婚了。
反正這事兒就屬于你自己心裏胡亂猜測半天,但是還不能往出說的那種,一說出來大家都會覺得你有九曲十八彎的花花腸子,平時你隻要看不見這人,也就不會想到這事兒。
如今看到了,自然就沒辦法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反正,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
她過去的感情一片空白,有時候情商低的感人,唯一一個能看得上眼的,記在心裏的也跟自己在一起了,所以她并不想八一八自己那個完美老公的前任。
更何況,估計連前任都算不上吧。
這事兒,多鬧心。
不管人家兩個之間有多可歌可泣,那也都是過去式了,把人讓出來是孫夢嬌做不到的,她也沒辦法讓自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就這樣兒,挺好。
客客氣氣,禮禮貌貌,你做你的大夫,我做我的病人家屬。
長夜漫漫,醫院的長廊上安靜的随時後可以聽見外面刮風的聲音,尤其是夜半的時候,那風就像是中邪了一樣,拼了命的敲打着窗戶,外面的樹枝估計都被挂斷了好幾根。
隻刮風,不下雨,這風就能刮一晚上,回來那陣兒天氣還挺熱的,現在坐在走廊裏,竟覺得有點冷。
趙子峰率先打了個噴嚏,差點從長椅上摔下去,白誠擔心,“趙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會兒,現在也快早上了,老大醒來還得幾天呢,别等到老大好了,把你們都熬病了。”
趙子峰從兜裏拿出紙,一點形象也不講的擤了擤鼻子,然後把廢紙扔到垃圾桶裏,擡起胳膊看了眼表,把自己身上那件薄外套望緊一裹,“得了吧,剛三/點半就說快早上了,你小學都沒畢業吧,看不起誰呢?”
白誠讪笑,“也沒有,就怕你們這……”他看了眼正在長椅上等着兩隻大眼睛的袁夏,那眼睛都快紅的出血了,他盯了半晌都沒什麽反應。
現在要是再不休息,袁夏那雙眼睛得廢。
趙子峰瞥了白誠一眼,“小白誠,你說話歸說話,動什麽手啊?别拽我衣服,拽壞了賠我件新的。”
長夜漫漫,不找人打打嘴仗都快熬不過去了,這日子……媽的,袁慕辰要是還好不起來,那就哔了狗了。
白誠被他這一句話給噎到了,隔了一會兒才冷哼一聲,“賠就賠,欺負誰呢?”
“行吧,一件外套五位數,九萬九買的,看在咱兩熟的份上,給你打個折,八萬八賣給你,你随便扯。”趙子峰噙着笑說。
白誠:“……哥,你趁火打劫呢?你這是欺負人民公仆。”
“我可沒有。”趙子峰從兜裏拿了根煙出來,想到這是醫院,不能抽,就把煙夾在手裏轉着,低聲笑道:“扯我衣服的是你,說賠我的也是你,我隻不過是把價錢說出來,你怎麽就說我欺負你了呢?”
白誠憋紅了臉,“哥……你這個資本家的嘴臉太可怕了,我簡直……歎爲觀止!你湊不要臉!”
趙子峰把煙直接塞他嘴裏,“白誠,你語文再好在我這裏也不及格。”
“因爲我……掐斷你所有的說話機會。”趙子峰陰森森的笑,在這空蕩的醫院走廊裏顯得十分可怕。
啪嗒一聲,一隻口紅直接朝他身上扔了過來。
這突如起來的聲音讓大家都不由的側目,孫夢嬌也懶洋洋的看過去,一個個子小小左右的小姑娘站在那兒,皺着眉看過來,似乎不理解他們這陣仗。
袁夏側目,隻是看了一眼就轉過去繼續看地,對這人沒什麽興趣。
那女孩兒沒穿高跟鞋,目測一米六不能再多,白色的帆布鞋,穿了條黑色的打底.褲,身材比例很不錯,所以顯得還挺高,紮着高高的馬尾,看着就跟高中生似的。
孫夢嬌扯了扯嘴角,看向一臉懵逼的趙子峰,“你妹?”
“我去,你妹!”趙子峰下意識的回嘴,然後發現自己理解錯了,又撓了撓頭,“口誤。”
孫夢嬌點點頭,表示了解,把手踹在自己外套兜裏繼續假寐,手機關機了也不太在意,反正最需要聯系的人都躺在病房裏了,她也沒什麽好友聯系。
至于李丹青她們,大家都忙着呢。
那姑娘走了兩步過來,沖着趙子峰伸出右手,皮膚還挺白,化妝有點濃,看不大清本來面目。
孫夢嬌坐那兒就當看故事了。
畢竟長夜漫漫,這走廊又空。
大家又都是睡不着的人,來點兒煙火氣還挺好的。
姑娘的手就跟那書裏寫的似的,膚如凝脂,像是好看的白玉,大小也剛好,手指不算很長,但是看上去就是順眼,相比而言,那張臉就顯得有點次了。
不過大多數人的手要比自己的臉黑很多,這姑娘的都在燈光下都白的反光了,不知道臉咋樣?
反正塗得是挺白的。
也不像是趙子峰的妹妹,據她所隻,趙子峰好像是獨生子,擔負着家裏延續香火的重擔。
一想到這個香火,孫夢嬌就不由得想笑,都已經這種年代了,真的還有家裏等着生個大孫子延續香火,血脈傳承,繼承家業。
趙子峰盯着那姑娘伸出來的右手,挑挑眉,“你幹什麽呢?”
“你猜。”那姑娘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這兩字,然後不耐煩的說,“口紅還我。”
“你能耐啊。”趙子峰打量她一眼,“拿我給你買的東西砸我?”
姑娘冷笑一聲,“你也好意思說?就你那口紅,我沒給你塗一臉就不錯了,你還敢再提一次?是不是想死?”
“有本事你打!”趙子峰斜睨她一眼,“打不死就我孫子!”
趙子峰平時是挺混的,可是孫夢嬌沒想到他能混到這地步,跟白誠開玩笑的時候還能好好的做個人,跟這姑娘說話的時候簡直是魔鬼。
上杆子的讓人打,真就是像白誠說得,湊不要臉啊。
孫夢嬌坐那兒巋然不動,要不是袁慕辰現在還躺在病房裏,她舟車勞動沒休息好,她現在肯定準備好了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小闆凳的看戲。
姑娘脾氣也不小,聽了這話直接罵,“你是傻逼嗎?上杆子的想當我爺爺?去年都埋到土裏的人,你也不怕老人家半夜爬上來找你。”
“還有,我可能不會當你孫子,我是你孫子的奶奶!”
姑娘說完以後,無視了還在懵逼的白誠,無視了還在發愣的趙子峰,用手指戳了戳白誠的肩膀,“小哥哥讓一下,我跟着坐一會兒,你要一直挨着他,容易被傳染。”
白誠傻愣愣的讓開了位置,趙子峰直接開始喊,“哎我去,白小誠你是不是傻?她讓你讓開你就讓開?給爺坐回來。”
“還有,既然知道我傻逼,你還坐我旁邊,不怕被傳染麽?”趙子峰又沖着那姑娘說道。
孫夢嬌莫名想笑,這種智商真的沒誰了,趙子峰智商在線的時候還像個人,智商不上線的時候就是個快樂噴泉。
那姑娘從兜裏摸了一把指甲刀出來,慢條斯理的修剪指甲,聲音嘎嘣脆,在俊兒的醫院,聽起來像是在分屍。
不過讓孫夢嬌驚訝的是,那姑娘還挺有教養,她剪下的指甲都被她好好地放在一張紙上,剪完以後把紙包了起來,一直就沒回答趙子峰的話。
趙子峰再急都沒了脾氣,一臉頹廢的坐在那裏,就透露出一個信息:我他嗎現在生不如死,誰來救救我?
孫夢嬌坐那傻樂,不過沒笑出聲來,她也就是撇過頭扯扯嘴角,然後等自己繃住了繼續轉過來看戲。
這姑娘還挺逗的,跟李丹青有的一拼。
等到人家剪完指甲,又摸出一把指甲锉,慢慢的開始磨,磨出月牙似的形狀,隔了一會兒,她才問,“哎,你剛剛問我什麽來着?”
“忙着剪指甲就給忘了。”這語氣,這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真的,可是她剛剛明明就小聲嘟囔一句,。
不止趙子峰看見了,孫夢嬌也看見了,所以她再次扯扯嘴角,在心裏爲這姑娘精湛的演出點贊。
趙子峰現在被氣得沒脾氣,彎起嘴角扯出一個假笑,“我什麽都沒說,你是最棒的。”
姑娘一揮手,“我知道我很棒,不需要你拉着個死人臉跟我說,明明挺好看一張臉,怎麽長你這兒就覺得礙眼呢。”
趙子峰:“……”
孫夢嬌:“……”是個狠人。
白誠最實誠,問,“爲什麽啊?”
“因爲他嘴欠。”姑娘笑着回答,“不過就像小哥哥你這種,不管長什麽樣子都讨女孩子喜歡。”
白誠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謙虛了一句,“沒有,我沒趙哥好看。”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料混萬裏挑一。”姑娘吹了吹指甲,滿意的看着自己手指頭,“他那皮囊不太好,靈魂也不怎麽樣,跟你沒法比。”
趙子峰從牙縫裏蹦出來兩個字,“霍!煙!”
孫夢嬌心想,原來這姑娘叫霍煙啊,還挺合她眼緣的。
霍煙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我就坐你跟前兒,你說話能不能溫柔點兒?”
“對你還需要溫柔?”趙子峰說。
霍煙皺眉,“不然呢?你留着溫柔去給别人?也行吧,就看有沒有人受得起了,我哥那人吧,别的都不怎麽樣,就一條,護短,護到什麽程度呢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以前我談個戀愛,那男的一不小心出了個軌,他差點把人家腿給打折了,我就不一樣,我挺溫柔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