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許導,我們單獨聊聊。”封林晩拍着許導的肩膀說道。
一旁一直沒走,樣貌儒雅的那個大背頭,也就是這部戲的男一号,此時忽然給封林晩遞過來一根香煙,然後很客氣的說道:“勝和的大佬馬王彪一會就到,說要親自來謝謝你。”
“拿馬王彪吓唬我?”封林晩一聲冷笑,也不拽着許導離開,就在原處攤開劇本。
然後指着許導的鼻子說道:“許大導,說一句誅心的話。這港城的大導演那麽多,你說你賺錢比不上王導,拿獎又比不上另一位王導,捧紅的明星雖然多,但是最紅,票房最高的那幾個,基本上和你關系都不大。”
“我要是你,我就不甘心。”
面對封林晩的諷刺,許導面不改色。
混娛樂圈的,這點臉皮和氣量都沒有,早被人氣死了。
吃的是公衆飯,當然不會怕被人罵。那些受點委屈就各種作的,要麽混不長。要麽就是故意借機生事。
“我是懂你的!知道你在尋求一種商業和藝術的平衡。不過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麽總是就差了那麽一點?”封林晩拖過一條闆凳,坐在了許導的旁邊,語氣深長的問道。
這般侃侃而談的摸樣,放在他此刻那張惡人臉上,分外的令人别扭。
不是說壞人不能有文化,而是人們不願意相信,像‘烏鴉’這樣的惡棍,竟然是個有文化的家夥。
就像港城最出名的風月片演員徐金江,也是一張粗魯惡霸臉,根本沒人願意相信,他竟然會是一位國畫大師的關門弟子,有着很高的藝術修養。
許導也吃五谷雜糧,不能脫俗,所以面對封林晩的疑問,他沒有半點回答的意思。
封林晩的攜恩圖報,幾乎已經将之前解圍那點好感消耗殆盡,現在不過是迫于其武力和維持臉面,這才隻能敷衍罷了。
“因爲你雖然懂電影,卻不懂普遍的觀衆心理。電影···又或者說大多數帶故事性的作品,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那就是創作者的表達和觀看者的理解,之間産生的不協調。”
“往往你所想要傳達的,會被曲解、扭曲成許許多多另外的意思,甚至延伸到創作者身上,被質疑能力或者人品。”
“故事雖然是假的,但是總是會被當真。”
封林晩頓了頓,發現周圍的視線,全都聚攏過來,顯然都在側耳傾聽。
應該是因爲封林晩的話題,正是令他們都很在意的内容。
“那麽你的意思是,幹脆做一些什麽都不表達,平鋪直叙,簡單直白,不會讓人有任何誤會、誤解的東西咯?”許導冷笑質問。
封林晩搖頭道:“人都有基本的審美,這麽做就是敷衍,誰也不想花錢花時間,看到的卻是毫無亮點的垃圾。”
“我的意思是,要麽就用十分密集的節奏,強烈的情緒堆積,以及最鮮明的感官刺激,來引導觀衆。讓他們在精彩紛呈之中,一時間抛棄自己的思維和想法,完全沉溺在絢爛的效果和跌宕的情緒波動之中。”
“這是屬于真正商業的套路,現在的港城電影,雖然有這方面的影子,但是節奏上還是容易散亂,有時候隻是在堆積不同的梗,故事上會顯得薄弱。而我這個劇本不一樣,它的主線雖然簡單,但是卻也很鮮明,江湖義氣、快意恩仇。”
封林晩用一幅我是爲你好的語氣說道:“許導!你需要一部真正大賣的電影,來證明你的商業價值。也隻有更進一步的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才能有更大的機會擺在你眼前。别忘了···我說的這個套路,可是荷裏活最擅長的。”
許導明顯有點動搖了,隻是剛才話說的太滿,現在再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反悔,這···大導演的面子往哪擱?
他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和封林晩單獨聊。
如果是單獨聊,哪怕是後悔了,大家也隻會認爲,一定是封林晩用了什麽來要挾許導。許導也隻是迫于無奈,不得不答應下來。
“那你說···我要是要追求藝術,那該怎麽辦?”許導反問,感覺像是刁難,又像是真的坐而論道。
封林晩笑道:“那就更簡單了,用最華麗的鏡頭,捕捉最不知所謂的光影,摻雜一個層層隐喻,最後基本上沒有人能完全解讀的故事。那就變成了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就像一個迷宮,每個人都會在迷宮裏,找到自己的出路,幾乎每一個人走的路都不太相同。”
“觀衆們會相互争執、吵鬧,甚至劃分派别,各執一詞。因爲每個人都會固執的認爲,自己走的路,才是最正确的那條。”
“于是關于人性的反思,關于情感的分析,關于藝術的解構···就都出來了。其實,有時候,不過是将一個完整的故事,用一把剪刀,胡亂剪的零碎而已。”
許導聞言,歎息一聲,将劇本重新接過來。
“我拿回去,再研究研究吧!”許導說道。
他這話基本等于答應了,隻是此刻拉不下臉來而已。
封林晩笑道:“那好,我先去港城大酒店定位置,大家收工了都來,鮑魚燕窩人人都有份,吃到飽爲止。”
此刻的封林晩,渾身上下都閃着金光,臉上就寫着兩個字···有錢!
許導看着封林晩,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道:“烏鴉···!你混道上···可惜了。有沒有興趣,跟着我跑劇組?”
周圍的視線,頓時一片火熱。
許導這是有培養這個爛仔當導演的意思?
導演雖然沒有明星出風頭,賺錢多。但是地位高,潛在價值更大,最關鍵是···一旦有了名頭,可以吃一輩子。不像做明星,三更窮,五更富,今天人人捧,明天就人人踩,起起落落太大。
封林晩哈哈一笑,甩着膀子,帶着蘇世離走了。
夏蟲不可語冰,他又何必解釋?
等上了車,負責開車的是一個中年,樣貌普通,沒什麽出彩的地方。
不過,他卻是九火朱砂掌的傳人,封林晩找他的時候,他正在街上賣糖炒栗子。也是封林晩除了蘇世離外,另外招募的手下之一。
“這部戲是勝和開的,現在整個港城都知道,六合門要滅勝和。你插手進去,主動招惹六合門,就真的不怕惹什麽大麻煩?”蘇世離沒有問封林晩爲什麽非要拍一部,以‘烏鴉’爲主的戲。
這年月,大家不是爲名就是爲利。封林晩這個做法,雖然出格,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
“六合門現在打定主意,先遠交近攻,然後節節蠶食整個港城黑道勢力。我是東耀的人,現在還和大口牛走的近,他們隻會将這當成東耀對六合門的試探。我有八成把握,這件事六合門暫時不會計較。”
“現在更迫在眉睫的麻煩,卻不在六合門,也不在羅刹邪神。而是陳興泰,我雖然不管他的事,但是手上的勢力,卻在不斷膨脹。他時時刻刻都在忌憚我,忍了這麽久,怕是不好再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