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聽得是膽戰心驚，而趙祯說完又有些後悔了。
萬一這敗家子找不回玉玺...
唉，被田廣振這狗官坑了，在田廣振的步步緊逼下，趙祯一時糊塗答應了下來。
可現在金口玉言，再想反悔亦不可得。
唯一的希望，就是但願那個敗家子，能夠把玉玺給找回來。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玉玺早已被摔了個稀巴爛，如何找得回來。
天牢，典獄使垂手立在那兒，旁邊一個犯人，這個身着犯服的犯人，正指着典獄使的鼻子破口大罵。
這畫面太詭異，犯人辱罵典獄使，太過匪夷所思了。
沒錯，除了石小凡，誰還能這麽大本事，指着典獄使的鼻子本末倒置的罵對方。
“你個王八蛋，老子是來坐牢的，你準備的這麽好幹什麽。
這被子用棉被就行了，你個王八蛋弄個蠶絲被幾個意思。”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準備，這就換了。
隻是，驸馬爺，這床...”
“床也給老子撤了，還有這桌子、書櫃、還有這些雞鴨魚肉山珍海味的，全給老子撤了。
骰子留下，别的都拿走。
老子是來坐牢的，不是來享福的！”
石小凡破口大罵。
典獄使馬屁拍到了馬腳上：“是是是，下官糊塗，下官這就全部撤去。”
這個牢房不可謂不‘奢華’，裏面吃穿用度一應俱全。
桌椅條凳、書櫃衣架，俨然就是個豪華客棧。
實際上，這确實是典獄使這個王八蛋爲石小凡準備的。
作爲天牢的老主顧了，典獄使深信這個敗家子早晚還得回來。
于是，這個打掃準備好的房間，一直都爲他留着。
而石小凡知道自己是闖了多大的禍的，而自己被抓進了天牢，趙祯必然會來看自己。
若是被趙祯看到這一切，還不立刻暴走啊。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弄得慘一點。
這樣，趙祯見到自己的時候，至少能消幾分氣。
可惜，典獄使不懂這個道理。
不過既然驸馬爺吩咐，他隻好把牢房内的東西全部給撤走了。
隻剩下，一床被子在地上。
果然，收拾完沒多久，趙祯還真來了，許久不見的二人，趙祯其實内心想念敗家子的緊。
隻是，讓他惱火的是，這敗家子一來京城就給自己闖下這麽大禍。
“陛下駕到！”
随着陳琳的吆喝，天牢外一隊侍衛矗立兩旁，緊接着就是天子的禦駕來了。
吓得典獄使慌忙出去跪地迎接，下了馬車的趙祯，二話不說過來就道：“帶朕去見驸馬。”
自來隻有臣子面見天子，哪有天子見臣的道理。
不過，這敗家子是坐牢，這又另當别論了。
當下，典獄使屁颠的在前面引路，來到狹長陰暗的天牢内。
天字号第一牢房，就是石小凡的房間。
裏面昏燈如豆，石小凡蜷縮在牢房角落。
原本怒火萬丈的趙祯，看到石小凡這幅慘相，果然怒氣減了幾分。
獄卒磕了頭，慌忙掏出鑰匙打開牢門。
趙祯徑直走了進去，這牢房内連張凳子都欠奉。
陳琳隻好吩咐獄卒，去取了把椅子。
趙祯坐下，而石小凡就坐在地上。
二人四目相對，石小凡有點孱。
“回來了。”
趙祯冷冷的問。
“嗯。”
石小凡淡淡的回答。
“回來就給朕惹事。”
“臣不想惹事。”
趙祯怒氣登時上來了：“那你做的是什麽，毆打重臣，不是惹事，朕還給你搬個獎不成。”
盡管彼此都了解了，可趙祯還是低估了這個敗家子的無恥。
石小凡氣死人的時候，絕對能讓你怒火萬丈，分分鍾想掐死他。
比如說這個時候，趙祯希望他能低頭認錯。
至少，這樣自己還能少些生氣。
可誰知這個臭不要臉的石小凡，恬不知恥的笑道：“頒獎就不必了，陛下還是先把臣放回去吧，臣還沒回家看看呢。”
“無恥！”
趙祯怒喝一聲，吓得身後的一幹衆人，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陳琳爲石小凡暗自捏了一把汗，驸馬爺啊驸馬爺，你這個時候服個軟就行了。
幹嘛和官家硬扛，你不想活了麽。
“你是不是覺得朕一直在縱容你，你就蹬鼻子上臉，你還想上天。
石小凡，你真要朕殺了你麽！朕知道你立了大功，可朕也殺恃才傲物、居功自傲之人！”
趙祯确實很憤怒，他沖天怒火，這個敗家子太也不識擡舉。
氣死了，早知道就應該讓這個王八蛋在這天牢待上幾個月，憋死他個王八蛋的。
石小凡卻隻有苦笑：“臣從沒、從沒有想過什麽居功自傲，臣也沒想過自己立下過什麽功勞。
如果有，臣覺得，自己隻是個滿手沾滿了鮮血的劊子手，臣是個惡人，注定要下地獄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趙祯也是大吃一驚。
他從石小凡的眼裏，看到的确實不是什麽居功自傲，而是、另一種更爲複雜，更爲深層的東西。
石小凡在忏悔，他一直覺得自己有罪。
罪惡滔天，惡貫滿盈。
遼北雖然平定，契丹廣大的國土雖然納入大宋版圖。
可是宋遼一戰，終究還是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被葬送。
石小凡其實骨子裏還真是有些聖母體質的，他真的不是領兵打仗的料。
他很愧疚，愧疚那些逝去的生命。
雖然自己做的事是對的，四海歸一天下大統，邊關不再有戰事，百姓開始安居。
可是，石小凡的内心，依舊時不常的受到陣陣煎熬。
這次趙祯沉默了，他了解石小凡。
他知道此刻這個敗家子，内心有多痛苦。
這讓趙祯突然同情起來，他的怒氣也消散與無形：“你先在這裏待幾天，朕總得給臣子們一個交代。”
石小凡依舊苦笑：“陛下，數十萬将士拿自己的腦袋别在褲腰帶上，沙場搏命、你死我活。
那些死去的将士，不該讓他們寒了心。
陣亡将士的撫恤金，必須得發，刻不容緩。”
趙祯沉吟了一下：“你的事朕聽說了，可這也不是你去戶部大鬧，去毆打朝廷命官的理由吧。”
“嗯，臣錯了。”
石小凡終于認錯。
不過，這份認錯在趙祯聽起來，是如此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