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雖然大宋一直在碾壓,從戰争伊始就占領着絕對的進攻權。
可哪怕你的武器再先進,你的戰術再厲害。
隻要是戰争就會有傷亡,雖不敢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至少自損百兒八十的還是很正常,而這些,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正如海正沖說的那樣,你石小凡是做大事的人。
你胸懷天下,你要的是整個天下,從天下的角度來看,你做的這些事都是名垂千古,功蓋當世的。
或許你會成爲後世頂禮膜拜的大英雄,你會爲後世子孫稱頌贊美。
可我海正沖隻是個小人物,在我們這些小人物的眼裏,我們看不到那麽長遠。
我們眼裏看到的,隻是自己的同袍就這樣眼睜睜的倒在自己面前。
我們沒有壯懷激烈,不壯懷激烈的時候,我們能做的,隻是不想失去自己的生命,不想自己的同袍失去自己的生命。
石小凡有些内疚,雖然他知道海正沖沒有惡意,可似乎這一切,說的都是自己。
“這些,都是咱們将士的遺孤,你是怎麽把他們都找來的?”
石小凡問。
海正沖沉默了一下,然後又道:“回驸馬爺,小人在檀州的時候,我身邊的兄弟戰死,他托我将他的孩子帶大。
就這樣,小人将這孩子留了下來。
後來,燕雲十六州安定下來,小人就不斷的收留這些将士遺孤。
再後來,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各軍中,凡有類似的孩子,都一并送了過來。”
燕雲十六州的将士,許多是就地招兵的。
也就是說,許多将士的家就在這裏。
他們中許多人戰死,妻子要麽改嫁要麽病死的家庭中,孩子,就成了最大的牽挂。
而海正沖開始隻是收留了兄弟的一個遺孤,随着自己的名聲越來越響。
周邊很多人,都将他們的遺孤送了過來。
天下太大了,這麽多将士的孩子,單單是燕雲十六州之地,将士的遺孤送到飛狐口的,就達七八十人之多。
可這些孩子需要吃飯啊,七八十個孩子,單單海正沖一個人怎麽可能養得起。
于是,他想到了一個主意,設卡收錢。
飛狐口乃是南來北往的經商要道,這裏收取過路費,養活這些孩子絕對沒問題。
隻是,這可是冒着殺頭的風險。
石小凡聽完他的解釋,鄭重的将他扶起來:“對不住了兄弟,是我誤會了你。”
海正沖聽聞,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驸馬爺,末将犯下如此大罪,你還是将末将交與朝廷發落吧。
隻是,這群孩子,還請驸馬爺想想辦法,将他們安置。”
石小凡大怒:“放你娘的狗臭屁,胡說什麽。
誰敢發落你,老子分分鍾弄死他。
海正沖,你繼續在此設卡,這事我會上報朝廷,飛狐口就是咱們朝廷設的哨卡。
将來此地,南來北往的過客都必須交錢,而這些錢,都歸你們。”
海正沖一怔:“這、這,驸馬爺,朝廷能答應麽?”
石小凡“哼”了一聲:“你還真把官家當成了個昏君啊,這事官家定然同意。
隻是,老子還有一事不明。”
“驸馬爺請講。”
石小凡沉吟了一下:“就是,我記得陣亡的将士,朝廷都會發放一筆不小的撫恤金。
怎麽,這群将士們的遺孤,他們沒有麽。”
一說到這個,海正沖歎了口氣:“有的,隻是、這筆錢朝廷遲遲沒有發放下來過。
隻是口頭承諾,而将士們的家人得過活,得吃飯啊。
朝廷隻是給了個空頭承諾,這又能有什麽用。”
石小凡明白了,定然是朝中戶部那些狗官們幹的好事。
狗官們别的本事沒有,克扣貪污的手段,那是層出不窮。
石小凡點點頭:“好,這事我明白了。
照顧好孩子們,我走了。”
海正沖一驚:“驸馬爺意欲何往,不如留在飛狐口小聚幾日再走不遲。”
石小凡拍拍他的肩膀:“官家有事召我進京,我不能久留。
至于你飛狐口之事,盡管放心大膽的攔路收費便是。
将來,朝廷自會有诏谕。
還有,凡是将士子女,皆可前往飛狐口撫養。
到時候,朝廷也會替你處理的。”
海正沖大喜:“多謝驸馬爺!”
“以後再遇到這種事,給老子去封信。
你自己扛不動的事,老子替你扛!”
這是石小凡留給他的一句話。
這讓海正沖感激涕零,或許,他真的早一點告訴驸馬爺的,或許飛狐口孩子的問題,早就解決了。
石小凡擅自替朝廷做主,允許飛狐口設卡收取過路費。
其實,這也是冒着極大風險的一件事。
他知道,此時一旦被禦史們抓住把柄,将會沒完沒了的彈劾。
惹急了,趙祯真有可能治他的大罪。
居功自傲,這罪名可比什麽都厲害。
如果石小凡沒有立下大功,他作死也就作死了。
可功勞越大,你越是得低調,不然,會惹來大禍。
而不闖禍就不是他石小凡了,衆人浩浩蕩蕩回京。
一路南下,終于到達了東京城。
石小凡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不是急匆匆的進宮見趙祯。
也不是火急火燎的回石府,去看看自己老爹是身子怎麽樣了。
盡管趙祯想這個敗家子想的要命,盡管石元孫盼兒子盼的心焦。
可石小凡就是沒有回宮,也沒有回家。
而是,直奔戶部衙門去了。
到了戶部,戶部的幾個官員懶散的坐在那裏喝茶。
桌子上,還擺放着一些瓜子點心。
看起來,戶部的日子過得着實不錯。
石小凡來者不善,他是帶着幾個狗腿子來的。
而戶部衙門外的幾個侍衛,竟然不敢阻攔。
畢竟,誰人不認識驸馬爺的大名。
别說是石小凡平日就不好惹,這次遼北一行,據說更是被封了定北王。
戶部的官員,也是着實被吓了一大跳。
石小凡二話沒說,看着新上任的戶部右侍郎田廣振:“你是誰!”
很顯然,田廣振似乎也不認識他。
他剛要開口,旁邊一名官員悄聲在田廣振耳邊耳語了幾句。
吓得田廣振一個哆嗦,慌忙恭恭敬敬的施禮:“原來是驸馬爺大駕光臨,下官戶部右侍郎田廣振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恕罪。”